众人看过，有人觉着小炮竹这个年纪，能作出押韵的诗来，已经很不容易，应当夸赞。也有人觉着年纪小不能做为理由，写得不好就是不好。两方争执不下，徐宁和小炮竹却根本不管，母女两个又玩了一会儿后，小炮竹便回去继续画她的画去了。等黄昏之时，小炮竹的画也画好了。她从墙上爬下来，亲自拿给卫国公夫人看。画还没着颜色，只是简单的勾勒了出来，还将今日的宾客也画了上去，哪怕谈不上栩栩如生，但也绝对能拿得出手，叫人品评的。卫国公夫人却是喜欢的紧，拉着小炮竹一顿夸，又问小炮竹后面会不会添上颜色。“会的。”

她点点头，声音清脆，“只是我要回去用自己的丹青，回头再给夫人送来。”

卫国公夫人连连答应了。众人见她这般高兴，也不忍扫了她的兴致，便一起夸赞起来，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反正作的画和说的话都是逗主人家开心的。小炮竹认真听着，也不骄傲，有人夸她时，她就真诚的同人道谢。但这个时候总有扫兴的人。“我瞧着却是没那么好的。”

有道声音直接插了进来，“就这个样子，谁都画得出来，也就国公夫人好心，不忍打击了小丫头的信心，随口夸赞了一句罢了，还真有人当真了？”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尤夫人坐在人群之外，淡定地喝了一口酒，又嘲弄地笑了一声。徐宁笑了一笑，接话道：“是吗？既是谁都能画，那不如夫人当场替我们画一个？”

尤夫人扫了她一眼，大言不惭道：“我今日没这个心情，不想画！”

徐宁又道：“既是没心情，那夫人只管吃酒便是，又开什么尊口呢？怎么，卫国公府这样的好菜好酒，还堵不住夫人扫兴的嘴？”

尤夫人听了，那脸立即就拉了下来，瞪着徐宁的目光都阴沉起来。有人见气氛不对，连忙来劝和。徐宁见好就收，又同卫国公夫人赔了罪后，便要借口告辞回去。卫国公夫人自然要客套地说一两句留她的话，徐宁也明白，仍旧推辞要走。谁知那尤夫人又坐不住了，冷笑一声，嘲道：“到底是没规矩，就会扫人的兴致！难怪教出来的女儿也没规矩，敢明目张胆地去参加县试，挤在男人堆里面，也不知害臊！”

徐宁眉一挑，还没开口，就听她又道：“难怪北郡王府的世子要退亲求娶别人，原来是因为宁国公府的千金是个不知羞耻的人！真是丢尽了裴家的脸啊！”

“你少说两句吧！”

有人见徐宁脸色不对，连忙起身劝道，“太师夫人看国公夫人的面不与你计较，你就不要得寸进尺在这里胡言乱语了！”

谁知尤夫人根本不听劝，一激动直接站起身来，盯着徐宁冷笑一声，道：“谁得寸进尺？她裴相思去参加县试的事情，难道不是真的吗？满京城里谁不议论两句？谁不说一句丢脸！”

她推开劝说的人，又道：“我一个外人都替她丢脸，偏她一个做母亲恬不知耻，还一脸沾沾自喜！”

“啊……我想起来了，”尤夫人又坐回去，故意阴阳怪气道，“我听说夫人能嫁去宁国公府，是因为当日夫人在乾清宫向先帝求来的！说什么谦谦君子，淑女好逑？真是不知羞耻啊，难怪教出来的女儿也同你一样！”

徐宁一时没开口，她就以为徐宁心虚，不敢开口，又冷笑一声扫了眼被徐宁摁住肩膀，不许她冲过来的小炮竹，阴阳怪气道：“裴姑娘，你还小，所以作的画不像画，诗不像诗，我们不怪你。只是你以后应该收敛收敛，多藏着些，省得丢人！”

小炮竹听得怒火中烧，眼都气红了，才刚想挣开徐宁的手冲上去打烂她的嘴时，按住她肩膀的那股力道就松了。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徐宁就已经到了尤夫人跟前，她拿过桌上的酒壶，直接将里头的酒水倒在了她头上。尤夫人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忘了反应。徐宁看着她，冷冷道：“夫人若是醉了，就下去歇着。别借着酒劲，在这里胡言乱语，彰显自己的浅薄的无知！”

尤夫人终于回神，腾地站了起来，扬手就要往她脸上打去！小炮竹和其他人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打算阻拦，谁知徐宁却是先反手一巴掌，抽得尤夫人跌坐回了椅子里！只听得“啪——”一声脆响，打得亭中所有人都愣住了。“国公夫人添了重孙心情好，我看她面儿，不与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徐宁将腰一叉，冷眼将她一扫，又道，“自己女儿都被降为了答应，让太后娘娘撵去了行宫，你还有脸在这里骂我教子无方？夫人呐，我若是你早抹脖子自尽了！”

她收回手，冷笑一声：“还丢脸？丢谁的脸了？丢你的脸了？嫉妒都使你满脸扭曲，面目全非了，就别硬撑了，赶紧回去闭门谢客，别出来惹人嫌！”

说罢，也不管捂着脸倒在地上的尤夫人是个什么脸色，上前对卫国公夫人一见礼，再次同她赔了罪后，便带着小炮竹头也不回的走了！马车上，小炮竹看着自己手里还没画完的画，撇着嘴轻声道：“早知如此，方才我就不强出头，要做什么画了。”

徐宁知道原因，却故意问：“为什么？”

“我让母亲挨骂了。”

她沮丧地垂着头，“她们说我画的不好就不好，我大不了左耳进右耳出。可是，她骂母亲……我以后再也不在人前作画了！”

徐宁听了，往她身旁坐了坐，将人揽进怀里来抱着，道：“为什么不作？你得作！大大方方的作！旁人说你画得不好，那是他们眼神不好。眼里装着丑陋的东西，才发现不了美的事物！”

小炮竹抬起头：“可是……”“没有可是。”

徐宁又道，“下次谁要说你画得不好，诗作得也不好，你就跟她说‘去你娘的，我就要这样画，画得痛痛快快。我又没吃你家米，睡你家炕，关你什么事儿？！’。”

【注】【注】：原话是汪曾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