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叶朝去交作业时,问叶姩要了她刚刚绣完的手帕。因她年纪最小,兄长和阿姐们都疼她,几乎是她要什么就给什么,比父母还溺爱。她要手帕,叶姩自然就给了她,甚至没问她拿来做什么。叶朝就揣着手帕,带着她的四十九遍清静经去了常先生家里。今日谢之意是第一个到的,正在收拾常先生的桌子,听见脚步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叶朝,还有些意外:“小八,你今日怎来得这般早?”
叶朝将四十九遍清静经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三师兄的桌上,还用镇纸压住了,然后走到谢之意跟前,叫了他一声:“大师兄,对不起。”
谢之意愣了一下,刚想问她好好的道什么歉时,就见她抬起手来,出其不意地一拳打在了他脸上!虽说眼下叶朝还是小孩儿模样,揍人的力道不如长大后重,但她毕竟是自幼习武,比起谢之意这个文弱的“书生”,自是要重许多。谢之意头都没打歪了,甚至还尝到了血腥味。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看了叶朝一眼,竟也不生气,反而还笑吟吟地问:“怎么,你终于不装,彻底疯了?小八,你现在同我道歉,我不与你计较。”
叶朝看着他:“我打你之前道过歉了。”
谢之意:“……”他气笑了:“我几时招你了?叫你一来就往我脸上招呼?”
“你没招我。”
叶朝仍旧看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谢之意又一次气笑了,才想说话,就听叶朝绷着脸道:“我就是看见你就来气,一来气就控制不住自己,很想给你一拳。你也可以打回来,不过我不会站着任你打,我会还手,然后我们就会演变成互殴,最后撕破脸,反目成仇。”
十几年前,魏王叛乱,谢之意在其中搅浑水,背叛了她和裴衍,也背叛了魏王,为了逃避责罚,他后来撞剑自刎,还给裴衍下毒!这些事情都是叛乱平定,他们收回西州,捡回那些将士们的遗骸时,叶姩在信中与她说的。而叶朝最后一次见谢之意,是离京去西北前,在北大营碰上的。他找方贵妃的哥哥兵部尚书借人,要去劫裴衍。然而那一次相见,谢之意却没跟她说,西州城破,叶侯很有可能已经身亡了……要说不恨他,那是不可能的。同窗这么多年,哪怕情谊不如与裴衍李鹜的深,那也是她叫了很多年的大师兄啊。被认识的人背叛,滋味并不好受,叶朝甚至想过杀了他泄愤。可如今叶侯还活着,魏王还只是文帝的兄弟,西州城还是她祖父和大伯父在镇守,谢家也还在,谢之意还只是他们的大师兄,什么事情都没有,杀了他又有什么意义呢?叶朝盯着谢之意的双眼,沉声问道:“师兄,你想与我们反目成仇吗?”
谢之意愣了一下,几息过后,他终是扭开头,淡淡道:“没有下次。”
这个时候的谢之意已经有些喜怒不形于色了,但叶朝知道,他神色冷淡时,就说明没有生气,笑着说某一件事时,反而是在动怒的边缘了。叶朝道:“可我还想在你另外半张脸上也打一下。”
谢之意回头,看着她,眯着眼笑道:“你可以试试。”
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叶朝听出是二师兄的脚步声,遂不在多言,当然她现在也不敢往谢之意的另外半张脸上来一拳——谁叫她眼下只是个小孩儿,打不过十几岁的谢之意。常明礼打着哈欠进来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学堂里的阵阵阴风,然后是互相对峙的师兄妹和师兄脸上的伤。“哟,大师兄,你这是挨小八打了?”
常明礼一脸意外,“不是,你好好的惹这个小疯子做什么?”
谢之意并没有理他,收回视线,继续收拾着桌子。叶朝回头盯着他:“你也想挨打吗?”
常明礼捂住脸,一顿摇头:“不想。”
他一面说一面在一旁坐下,却又见叶朝跟着过来,站到了他跟前:“你干嘛?”
刚才气势汹汹的小疯子露齿一笑,笑吟吟地问:“二师兄,你想不想要我姩姊亲手绣的手帕?”
“要!”
常明礼刚说完,又怂得看了谢之意一眼,随即压低声音道:“不好吧?大师兄还在这儿呢。你当你姩姊未婚夫的面,把她的手帕给我,我不会被灭口吧?”
“不会,大师兄又不喜欢我姩姊,他们只是有婚约而已,往后肯定成不了亲。”
叶朝说着,又暗中看了谢之意一眼,见本来没有反应的人,在听见她这句话时,回头来看了她一眼。两人视线对上,谢之意起身道:“谁跟你说我不喜欢?手帕呢?拿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