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并未等徐由俭。她想着这一家三口好些日子没见,定是有不少衷肠要诉——她怕污了耳朵,主动腾地方。二来也是防着被沈家的下人发现后,她得背一个放父亲进内院跟人偷情的名声。趁着能跑的时候赶紧跑,至于李姨娘和徐由俭会不会别人发现,发现了又会怎样……徐宁想:关她什么事?难不成徐由俭还能跟人说是她开门放他进来的?除非他不想要徐家的脸面了。至于张沉云……满京城的女眷,谁不知道他的德行?说出来的话,连他亲娘都不信的!这样想着,徐宁也放了心,带了陈妈妈就要回去睡觉。主仆二人谨慎小心,一路上也避开了庄子上巡逻的仆妇,眼看着就要到了暂歇的小院时,徐宁就觉眼前一黑,一道人影倏地蹿了出来,挡住了二人的去路!徐宁跟陈妈妈都吓到了一跳!陈妈妈忙上前两步,将徐宁挡在了身后。“哈哈……”那人影开心地笑了起来,戏谑道,“平日里三姑娘瞧着正正经经的,什么也不怕,原是我想多了……好笑好笑!”
徐宁听出声音来,顿觉怒火中烧,额角都跟着跳了跳,险些没忍住当场杀猪!“张公子!”
陈妈妈压低了声音,厉声呵斥,“你祖父好歹也是礼部尚书!自个也是识文断字的,怎能做出这般无礼的事来!”
张沉云听得嗤笑一声:“深更半夜,你们开了门,引外男进内院,就很有礼了?”
徐宁眉心一蹙,拦住了还要说话的陈妈妈。张沉云又当她们是心虚无话可说,忽而上前一步,一把将陈妈妈推开,逼近徐宁调笑道:“从前没发现,三姑娘也是有些姿色的,不输你那个五妹妹。”
陈妈妈叫了声姑娘,又要扑上来将人挡住。是徐宁打了个手势,制止了。她看着张沉云,在夜色下舒展眉心,柔声问:“张公子真这样想?”
张沉云听了心中冷笑,心道不过如此。他往前一步,捏住徐宁的下巴,又轻佻地摸着她的面庞:“你我既订了亲,那些就是迟早的事儿。正好今夜夜色好,又是中秋,爷就带你快乐快乐……反正你一个庶女,攀上我张家,也不亏对不对?”
徐宁眉一挑,轻轻笑开了。她原不是风情万种的长相,是面容端庄秀丽,但她跟在邹姨娘身边,见识了她不少勾引男人的手段,只要愿意,也不是不能凭一张正经的面容来引诱人。如今只是稍稍露出一点好来,张沉云就有些五迷三道了。徐宁便在这时伸出手去,一手捂了他的嘴,一手攀上他的胸口,轻声哄道:“张公子错了,与你订亲的不是我……”她手上忽然用力,一把揪住张沉云的衣襟,用力往前一扯,提膝便是一脚踹了过去……正中张沉云下/体!徐宁死死捂了他的嘴,他便痛得连惨叫都喊不出来,只余面容惨白,满头冷汗。张沉云不成想徐宁会忽然动手,根本防不胜防,更是痛得浑身无力,只能用双手捂着身/下。又被揪住衣襟,便是想倒下也是不能的。徐宁松开捂住他嘴的手,又掐住他喉咙将人扯近了些,沉声警告:“张沉云,你若安分守己,不来招惹我,我尚能忍你一忍!你若以为我与徐妤一样,仍要动手动脚,我不介意替你张家除害!”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张沉云自不会例外。他自个是家中独子,祖父父亲虽没爵,但也身居高位,又是让家里老太太纵容着长大的,对那些个庶子庶女自也瞧不上。他便想着徐宁不过一个庶女,也算有几分姿色,给她几分好,便是抬举了她!哪想此庶女跟旁人不同,白天里正正经经,乖乖巧巧的一个人,其实心是狠的,手是阴的,从未将他放在眼里就算了,还险些将他掐死!张沉云欺软怕硬的毛病就犯了,连连告饶,忍痛说了好些软话!等好容易脱离了魔抓,慌里慌张地就跑了,再不敢多留的。好容易回了自己的住处,面对下人的询问,实话也不敢说,痛也不敢喊,蒙头就睡了!浑浑噩噩挨到天亮,总算睡着了,偏又做起了噩梦来。一连好几个,全都是徐宁!一会儿是她掐着自己脖子,捅了他好几刀,开膛破肚,杀猪一样,一会儿又不管他死活地直往他嘴里灌药。他呛得死去活来,又见得她脸带憎恶,夜叉一样冷声质问:“滋味如何?可有我当日好受?”
张沉云吓醒了,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再不敢睡了,睁着眼熬到了天亮……当然,这都是后话。却说徐宁吓跑了张沉云,回去了等了一等,才把叨叨等回来了。她进了门,心虚地看着徐宁,怯怯道:“姑娘……”徐宁见她安然无恙,只气息乱了些,才松下口气,沉着脸训斥:“我不是叫你盯着张沉云,跑哪里去了?”
“婢子让张公子骗了……”叨叨一面觉得委屈,一面又觉得自己确实笨死了,“他跟婢子说,老爷打算连夜带了李姨娘走,还要出卖了您,让他帮忙接应……”徐宁难以置信:“你就信了?”
叨叨抽了抽鼻子,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徐宁知道她是护主,才让张沉云寻到机会给骗了,一时无奈扶额,小声道:“难怪叫他骗去打死了……”叨叨没听清,抬头茫然问道:“什么?”
“夸你是大聪明!”
徐宁叹道,“这回我不与你追究,若下回再这么轻易就叫人给骗你了,你也别回来了,连夜跑路罢,有多远跑多远。”
叨叨又傻了吧唧地问:“为什么?婢子还想给姑娘磕头认罪求原谅呢!”
徐宁白眼一翻,解了外衫递给陈妈妈,重新躺下了。叨叨还要再问,陈妈妈就理好衣裳,又过来推了她一把:“好了好了……再问,姑娘不罚你,我也要罚你了!”
*一觉天明,次日徐宁准时起来,穿戴整齐后正要往徐老太太屋里去,就碰见了同样早早起来要过去服侍的温明若。“妹妹大病初愈,怎不多睡片刻?”
徐宁上前拉住她的手,问了好。温明若回了礼,笑了一笑:“横竖睡不着,就起了……对了,昨日我夜半醒来,见姐姐屋里仍亮着灯,还以为看错了。偏后来又听见你与陈妈妈她们说话……那个时辰,姐姐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