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张夫人果然又来了。她想去见徐老太太的,老太太称病推脱了去,没办法只能与沈氏说。因有徐琅陪着,之前徐宁又交代过,不必回应张夫人的任何请求,任何事情都先含糊其辞,实在含糊不得的就顾左言他,再不行就推说做不得主,等老太太好些了再商议。张夫人见说了半响,沈氏仍是那副不亲不热的态度,也动了气。她起身笑道:“夫人不必拿话搪塞我,这门亲事是皇后娘娘做主的,徐家便是再不乐意,也断然推拒不得!”
沈氏忍着脾气,僵着脸皮扯了扯嘴角,并不接话。徐琅忙上前来,要拉着张夫人重新坐下:“夫人何必动怒?我母亲也没说要推拒了这门亲事,是说要等祖母好些了同祖母商议商议再能决定……”张夫人抽出手来,嗤笑道:“这不过是搪塞我的话,当我听不出来的?虽说是小孩子家胡闹,可到底吃亏是你徐家五姑娘!传出去了旁人只会说你家五姑娘如何不知廉耻,连累你家其他姑娘,可会说我家云哥儿半句?”
眼见着沈氏脸上的假笑维持不住,就要拍桌而起了,张夫人又收了怒意。她敷衍地笑了一声,告辞道:“该说的我都与夫人说了,要如何决断,想来老太太心中是有数的。今日我就不叨扰了,明儿再来,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了。徐琅原本是要去送的,也被张夫人挡了回来。“母亲,别气了,”徐琅又走回沈氏身旁,劝道,“三妹妹既说了等到明日就有转机了,那我们且在等等便是。”
沈氏一拍桌子,气道:“绿水阁那小蹄子,我当真是恨不能扒了她的皮!”
徐琅没说话,轻轻在沈氏肩头捏了捏。因沈氏冲动易怒,容易叫人牵着鼻子走,她便逼自己持重沉稳,有什么心事也不会在沈氏跟前露出来。别看她眼下什么没表现出来,其实心中也是十分担忧的。若徐妤与张沉云这件事没成,或是二人一同进了张家,有心之人自然就会议论,到时候深究起来,她们姐妹三个包括温明若只怕都会受到影响的。这时,徐琅感觉落在沈氏肩头的手,被她轻轻拍了一下:“没事的,琅儿,你别担心。这家里还有你祖母在,不会有事的。再不济还有我与你舅舅们,陈家若敢为此薄待了你,我们沈家绝不会放过他们!”
徐琅听了,心中暖暖的。她倾身趴在沈氏肩头,道:“母亲放心,陈家一切都好。太太虽偏着大嫂,但面上待我也是好的。母亲与父亲闹了矛盾时,也是太太主动提起来,让我回来瞧瞧你的。”
“那就好。”
沈氏摸摸她的头,眉间忧心忡忡并未散去,“我就怕你和珠儿被那小蹄子连累了去……”徐琅没接话,暗暗皱眉。比起担心自己,她其实更担心徐宁。邹姨娘传出去的那些话,只怕对她影响更大的。*然而让徐琅和沈氏都没料到的是,次日巳初,张沉云同户部尚书的小儿子在三花坊同户部尚书争一妓子,伤了户部尚书小儿子,又把自己命/根/子伤了一事,不知怎的就在大街小巷间传了开来。张夫人一开始还不知事情已经传开,正用了早膳打算去徐家的,谁知她两个弟妹忽然找来,问起了张沉云的伤势,张夫人才意识到事情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还不知怎的,邹姨娘诋毁徐宁的那些事,莫名就变成了张家为早日迎娶徐家姑娘过门,故意叫人传的闲话,毁人家姑娘名声。众人一开始还不信。然而晌午一过,当今就下了一道圣旨——徐由俭辞去右佥都御史一职,收回晋国公封号,食邑八百,其女徐宁将在科考后随五品以上官家女子参与选秀。圣旨中不曾提过半句她与张家的亲事。但又说明了她与张家没有关系。相当于证实了诋毁徐宁那些话,都是张家派人传的。张夫人得知后,险些气吐了血,急急唤来丫鬟换上衣裳就要请旨入宫去见皇后娘娘。然而皇后娘娘并没有见她,只派人传了话给她:“圣上主意已定,本宫也无办法,再加上事关前朝,不是本宫能插手的事。何况当日懿旨中并未明说将徐宁指婚与张沉云,只要是徐家女儿,懿旨都是作数的。”
张夫人听了,摇摇晃晃地回了家去,一病不起。自此张家再无半点动静。徐宁得知这些事情后,除了为入宫参选的事情皱了皱眉外,其余事情都听得一脸平静。她将徐老太太昨日给她的腰牌递给陈妈妈,让她去请了周大夫来。半日后,陈妈妈带着周大夫来了,徐宁让她先带了大夫去绿水阁,随即换了身衣裳,才带了叨叨过去。她才进了院去,就听李姨娘哭喊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是庸医、是胡说八道的……我要见老爷!让我见见老爷……”陈妈妈的声音慢慢传来:“姨娘见了老爷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再为你请个太医来?姨娘没有身孕就是没有身孕,请了太医来也是一样的!”
丫鬟打了帘笼,徐宁矮身进去,道:“陈妈妈,带了周大夫下去为她开些安神的药来。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姨娘精神不好,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陈妈妈答应一声,就请了周大夫下去。李姨娘从床上跌下来,满脸泪痕地瞪着徐宁:“又是你!又是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叨叨搬了凳子来,徐宁压着裙摆坐下,温婉笑道:“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让姨娘也尝尝我曾经受过的苦罢了!”
她又道:“托了五妹妹的福,我与张家的亲事不作数了……”李姨娘听了,立即将眼泪一抹,哈哈笑起来:“到底是我姑娘,就是个有本事的!你等着,将来我姑娘做了张家大奶奶,你们见了我都要跪下来给我请安的!”
徐宁牵了牵衣袖,漫不经心道:“姨娘还不知道吧?张家大公子与户部尚书的小儿子为争一个烟花女子,伤了那处,连男人的尊严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