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妹,咱们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另有一道姑娘的声音笑道,“你既到了这里来,可不就是为了做与我一样的事儿?这不知廉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边上叨叨也听出了声音来,大约也猜到了是为的什么事,一双眼睛都瞪大了,满是不可置信。这时,又听得一道男人的声音道:“四姑娘……我只将你当知己朋友,并未有其他想法。若是叫你误会了,我与你赔罪!”
“你说什么?”
徐珠语气里全是难以置信,“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心里有我,还说等授了一官半职,就去我家里提亲,你都忘了?”
那男人的声音顿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里却毫无歉意,还带着迁怒:“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为着姑娘名声,姑娘还是不要胡说的好。我只不过在徐家读过书,连内院都进不得,又如何有机会同姑娘说这些话?你自己不要名声,可别连累我也坏了名声!”
徐珠瞪大了双眼,如何也没想到不过一两月的功夫,曾经甜言蜜语哄着她的人,竟能说出这样毫无干系的话!“我不信!”
她猛地瞪向孙远瞻身旁的姑娘,恨道,“是你……是你挑拨离间!是你给他灌了迷魂汤,才叫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都是你!我、我要撕了你的皮!”
同孙远瞻在一起的人,是沈家二房的人,在二房里头行五。同徐珠一般年纪,徐珠没个心思,直来直往的,沈家五姑娘同她走得近,只怕她没少从徐珠嘴里听说她与孙远瞻的事。徐琅请沈家姐妹们帮忙时,大多为了自己名声,都寻理由躲开了,只有她在私底下找到徐琅,跟她说不愿看徐珠步入歧途,愿意帮忙。眼见那边要打起来了,徐宁忙几步上前去,出了月洞门,厉声道:“还不住手!”
三人见了她,皆变了脸。沈家五姑娘眼神闪了闪,随即又镇定地看了过来。徐珠好似找到了做主的人,立即上得前来,拽着徐宁哭道:“三姐姐,他们欺负我,你帮我……”“闭嘴!”
徐宁沉声打断她后面的话,“这里是什么地方?打打杀杀的,你想砸了大姐姐的宴席是不是?”
徐珠哪里听得进去?她见徐宁不肯帮自己,又一把将她推开,冷笑道:“你怕事,我可不怕事!她既敢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就敢打得她爹娘不识!”
徐宁一把将她拉住,眼神也冷了,沉声警告道:“徐珠!为了一个不要你的男人,你打算毁了大姐姐与大姐夫的喜事就罢了,还不顾形象要动手打人?你脑子没坏掉吧?”
“是他们……”徐珠面露狰狞,挣扎着还要扑上去时,徐宁反手就是一巴掌打了上去!力道很重,她自己都觉手心火辣辣的疼,更别提徐珠了。徐珠当即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张嘴就要撒泼大哭……徐宁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从袖中扯出手绢塞进了她嘴里,然后将人推给了叨叨:“送她回徐家!”
那头孙远瞻见势不妙,趁着人不注意时,转身就要溜。等徐宁回头时,他已经溜到了另一头的月洞门口。她暗道人带少了之时,孙远瞻忽然停住脚步,不仅不跑了,还往后退了两步。徐宁正奇怪,跟着就见一个人低头从月洞门外钻了进来,那人穿一件熟悉的京元织金圆领大袖,铜冠束发,身如白桦,面容清隽,一身冷冽之气,逼得孙远瞻连连后退数步,转身就跑,又想从另一道门出去。然而还没跑两步,就叫一个小厮拦住了去路:“孙公子,见了我家大人,你不见礼就罢了,不至于跟见了鬼似的就跑吧?”
裴衍慢腾腾地上了前来,斜了长随一眼:“你倒是会比喻。”
长随道:“那比作什么?若将您比作天仙,您也不乐意的。”
裴衍懒得理他,也不看旁人一眼,只走向徐宁。徐宁没想到会碰上裴衍,下意识就想躲,但左右视之,并不见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她只好咬着唇,带上笑,硬着头皮欠了欠身,算是见了礼:“大人怎在这里?”
边上沈五姑娘愣了一下,随即垂下视线,跟着欠身一拜。裴衍到了徐宁跟前,一时没出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眼神里更是瞧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板着脸,毫无自觉地散发着冷气。徐宁:“……”要不是她知道自己没得罪裴衍,这会子只怕已经跪下来求大人饶命了。幸好这时,衍语十级的长随好心提醒道:“哥儿,您要说什么只管与三姑娘说便是,再将严肃当不好意思,三姑娘就该被你吓跑了!”
裴衍又一次被卖了,他满头问号地回头去看了长随一眼。长随忙闭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裴衍又回头来,看着徐宁,仍是一脸严肃地辩解:“他胡说的,我没有。”
徐宁:“哦。”
裴衍抿了抿唇,又道:“我真没有。”
徐宁笑了笑:“是吗?”
裴衍:“……”这里待不下去了,他该连夜卖船票离开京城!徐宁看他表情变了,还一脸转身想走的意思,忙在暗中拽住了他的一点点袖子——真的就是一点点,若非裴衍所有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只怕根本就感觉不出来。裴衍又觉心里叫羽毛给挠了一下,痒痒的,却又让人雀跃。这感觉从未有过,他连忙按住心里那一丝躁动,装得一脸冷漠地回头看去。但他又想起来,长随说他太严肃,又忙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询问:“怎么了?”
“大人若是不着急回去,就帮我一个忙吧。”
徐宁收回手来,笑道,“请长随帮我把孙公子送出去,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他说说的。”
她手一松,那一点点被拉扯住的感觉就也跟着松了。裴衍当时就觉心里空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就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像是要抓住什么的。他又兀自走起神来。长随见状,连忙用力一清嗓子,把某人的神儿唤回来。裴衍回神,先点头答应了她所求之事,随即又沉下脸来,再次严肃正经地盯着她看了起来。就在徐宁以为他要说什么极为严肃的事情时,他道:“我字行止,父母有时唤我阿衍,师父师娘叫我小九,你或随他们叫,或自创都好……我不喜欢你同他们一样叫我‘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