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笔时他睡着了。不知多久,梁觅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缩在椅子上没动,掀开眼皮,借着夜色看见一道人影自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出去了。梁觅看清了那道人影,皱了皱眉。他又看了眼还躺着一动不动的叶朝,迟疑片刻后,跟了出去。他在驿站大门处等了等,没过多久,果然就见永安牵着马走了过来。梁觅拦着人,语气十分不善:“回去通风报信?”
永安看着他,目光澄明,坦坦荡荡。面对梁觅的质问和怀疑,她也没生气,只默了一会儿忽然反问:“你会背叛朝朝吗?”
“我自然不会背叛她!”
梁觅霎将眉一皱,上下将永安扫了一眼,道,“她冒死前去魏王府捞你出来,说什么也要带你离开,你却一声不吭又要回去?”
永安没回答,只对他笑了笑,道:“那就好。”
说罢,她翻身上马,又扯紧了缰绳准备离去。梁觅上前扯住她的缰绳,道:“你要走我也不想留你,但你好歹同她说一声。”
他想的其实很简单,永安是叶朝带出来的,她要走要留也该同叶朝打声招呼。就这般不辞而别,就是辜负了叶朝的心意。梁公子在叶朝的事情上爱护短,尽管心中不乐意,但也不允许永安就这样撇下叶朝!何况他也不是瞎子,何尝看不出永安对叶朝来说有多重要?若知道她回去送死,不知该有多难过!凡是让叶朝难过的事,梁公子也不允许。但永安却道:“若是带上我,你们很难安全离开到西北去。”
梁觅道:“再难也总有办法……”永安打断他后面的话:“梁公子,朝朝虽不拘小节,其实内心纤细。她不会跟人说疼,但是怕疼。她虽多喝凉茶,但其实喜欢喝五分烫的茶。她惯用的是右手,因为受过伤,只能用左手。天冷的时候她右手会发抖,你要用汤媪或是热毛巾替她敷一敷。还有她爱自由,爱这天下的所有人,你不要拘着她。”
梁觅脸色变了:“你什么意思?”
永安又对他笑了笑,语气轻柔:“你不用仇视我,我虽喜欢她,但她心里装不下儿女情长,装着比她自己还要重要的东西。即便如此,她对我来说还是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所以,你要也喜欢她的话,就请你一直喜欢她,喜欢到她心里能装下儿女情长为止。”
说罢,她用力抽出梁觅手里的缰绳,一夹马肚,头也不回的走了。天地宽广,夜色浓郁,她又那么渺小,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梁觅半点也不觉高兴,内心一片沉重。他回了驿站,刚推开门就见叶朝站在窗边。听见动静后,她回头看了一眼,问道:“她走了?”
“走了。”
梁觅在摸了摸鼻子,莫名心虚,“那个……我有挽留她的。”
叶朝“嗯”了一声,对此什么也没说,只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