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抱胸而站,目光远远的落在在僧房门口嘀嘀咕咕菩提玉子和蛮菩萨,嘴角若有似无得出现了一抹微笑,再转眼望向院中的银杏树,似乎落叶的数量更多了一些,而反观孙家家主孙友宰,目光紧紧锁死在已经被逼死宰墙角的富贵。“心境!”
伸出两个手指的大师兄对着菩提玉子说道。而二师兄若有所思的撑着下巴,当初银杏树下,自己曾对着富贵说过,力着一点,登峰造极,富贵花了三天时间方才悟到何以力着一点,接下来的时间富贵未出一刀,准确的说应该是,富贵连刀都未成出过鞘,锋芒尽收,气息全部内敛,以养精气,体魄,保持最佳的状态,虽未运行龟息之法,但气息只悠长,也远超常人数倍。目的只有一个,登峰造极,成就刀势,这也是二师兄最后给富贵交代的话,保持精气神的圆融,唯有成势!成就那登峰造极的一刀之势!方才有机会跨越凡人和修行者之间那巨大的鸿沟!三日前富贵斩不出刀势,所以闭刀三日不出,以养刀成势,蓄三日之势只为一刀之威,但是这一刀不是那么轻易斩出的,讲究精气神一体,不出则以,出则一刀巅峰,需要一刀斩出三日之锋,这对个人的要求是极高的,先不说除开修行者,普通人肉体能否承受超负荷的输出,单单是这刀势,就是非一朝一夕之事,乃是长期持刀,人与刀由自然而发,融为一体,刀如臂使,这是实打实的水磨功夫,方才能竟全功。而真正使得势成还得是心中哪一点明悟,富贵不缺刀法实战的经验,也不缺长期训练的水磨功夫,这几日来虽然一直在树下枕刀而坐,但是脑中却是演化出千万刀,仿佛一个消瘦的身影化身万千出现脑海之中,不停的出刀,收刀,变幻着身形,有些刀出富贵甚是满意,甚至觉得这就是登峰造极的一刀,恨不得马上拔刀演练起来,但是他没有,因为他知道这不是,偶尔手指微动,也未曾有一丝气息外露,强忍着拔刀而起的冲动,收敛刀势。而先前挑衅孙有敏的话语也是早有准备,富贵并不真正打算让孙有敏三招,他自己清楚还没狂妄到有资格让感气境界修行者三招的地步,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最佳的出刀机会,富贵一直想不明白二师兄说的那一刀如何斩出,斩出跨越凡人界限的一刀,斩出超越自身的一刀,孙有敏的前两招都未逼出富贵出刀,直到富贵被逼入墙角,到现在退无可退,心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明悟。富贵脑里闪出金戈铁马,不断响起以前冲锋时候战鼓的怒吼声,战友的惨叫声,马匹的嘶鸣声,一颗心又被重新握紧,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之上,密密麻麻的箭矢冲身后呼啸而过,头皮发麻,神经紧绷的状态,忘记这几日来所有脑中所有闪过出刀招式,动作。正如当初的稚童在战场上紧紧握住的那根木棍一般,毫无花哨,毫无章法,平淡无奇的简单挥舞动作,这就是富贵此时的心境,富贵也好像突然知道了自己刀法从不是有多精妙,也没有华丽炫目的招式,都是死里求生,不断生存挣扎中一刀一刀斩出来的。如果问哪一种刀势最能使自己斩出那登峰造极的一刀,那一定是往死而生,退无可退的一刀,方能跨越自身那一道鸿沟,就如此时,此地,此景!面对高举双手,空门大开的孙有敏,突然抬起头的富贵,黝黑的脸上眼眸清澈如水,似有点点星光,仅仅一个抬头,场上的气氛为之一窒,孙友宰似乎也察觉出不对劲,眉头一紧,微微抬起下颚,更加急切的往向场中,而二师兄则是突然握住大师兄的手,将大师兄的手指掰了回去,眼带笑意说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成了!”
孙有敏直面富贵,最能感觉到富贵的变化,富贵从气势全无,突然仅仅一个抬头,气氛陡然一变,杀意弥漫而出,似乎战意都快溢出来一般,虽未拔刀,但是周身杀气已经宛如实质,惊叹眼前之人,凡人之躯,蝼蚁之姿,还未入感气之境,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气势,如此决绝的气势此生他见所未见,瞳孔震烁,高举的双手本能的作出判断,将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脑袋本能的后缩,孙有敏已经意识到这将是危及自己生命的一刀,这小崽子根本就是在搏命,这让孙有敏想起了富贵之前所说的独狼,才反应过来竟是如此!富贵见状并没有立马出刀,见孙有敏双手护胸,只是嘴里轻轻吐出两字:“三招!”
意思三招已毕,长舒一口气,准备出刀。紧握刀鞘的左手反而松了几分,右手先将刀身拔出少许,待到刀出鞘口约莫一掌的距离,用手掌拖住刀背,换左手持刀靶,再换右手将刀靶共持之,左脚抵死墙角,右脚踏出一步,背后院墙轰然倒塌,一刀挥出。孙有敏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护住胸前双臂的衣袖碎成一片一片的,如仙女散花随风飘零,一股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在空划出一道弧线,连同整个人都被斩飞起来,直到被击飞到银杏树,才停止下,只听“咚”的一声,孙有敏肥厚身躯跌落在树下,掀起一阵灰尘和几片发黄的银杏树叶,场中死一般的寂静。富贵双手微微发抖,能斩出这一刀,对富贵来说消耗也是极大的,只是万万没想到,倒在地上的孙有敏,突然破口大骂起来:“你这该死的贱奴,老子要杀了!疼死你爷爷我了!竟敢伤我!”
肥大的身躯在地上痛的乱颤,破碎臂袖处露出一截金色的臂铠,但是富贵这一刀威力显然也出乎了孙有敏的预料,虽然护住胸口,但是腹部还是被拉出一道长长的伤口,富贵看着地上被痛不停翻滚还不忘咒骂自己孙有敏,咬牙感叹道:“你可真特么硬啊!”
只见骂骂咧咧的孙有敏刚要起身。“你个小畜生!你竟然敢...”叫嚣声戛然而止。富贵已经瞬间来到孙有敏身前,一只脚将孙有敏死死的抵在树上,一手持刀对着孙家这位大少,刀尖离孙有敏的瞳孔只有一丝的距离,富贵肩膀下沉,大口喘着粗气,胸膛随着呼吸剧烈的一起一伏,只是握刀的手依然很稳,没有一丝颤抖。此时孙有敏僵硬的吞下一口口水,似乎忘记伤痛,一动不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尖。“住手!!”
这时场边传来一声怒吼,孙友宰怒不可遏的吼道,身后数名家丁尽数拔刀,其中不乏修行者,气息毫不掩饰,大声说道:“再不放开我儿,信不信今天我就让空空寺在不冬镇除名!!”
而富贵丝毫不在意孙友宰的威胁,只是平静的俯视倒地的孙有敏,一只手指向腰间的麒麟令,冷静的说道:“我配不配?”
富贵的瞳眸波澜不惊,甚至杀意都没外露一丝,面色平静如水,语气如同和朋友闲聊一般,只是刀依旧握的很稳,视线一刻都未从孙有敏身上移开过,仿佛已经扼住猎物咽喉的野兽,只有孙有敏此时能感受到浑身冰冷,看着富贵有些漠然的眼色,不是兴奋,不是高兴,不是胜利喜悦,那是凶兽捕杀猎物时的专注,他毫不怀疑下一刻富贵会毫不犹豫的刺穿他的咽喉。看着一帮拿着兵器跃跃欲试家仆,以及一脸关切模样的父亲,孙有敏一抬手制止了正欲上前的孙家人,然后对着富贵咬着牙,狠狠地说道:“配!”
然后身体像瘫软一般,靠在背后的树上,不由得也冷静了几分,心里却是想到了富贵的搏命之姿,呆呆的看着天空呢语到:“始终是我觉悟不够吗?”
在被父亲呵护的成长路上,在难得的失败面前,居然破天荒的反思起了自己举起双手,看着熠熠发光的金黄色臂铠,不由想到富贵那一刀,没有家族花大价钱去南昭求得这黄金臂铠,自己大概已经死了吧,不由的一阵苦笑,富贵被他这动作弄的一愣。孙有敏趁着富贵一晃神,一巴掌打开富贵的鹿鸣刀刃,起身缓步朝着孙友宰走起,手下的家丁看着孙有敏走来,手持兵器一窝蜂的朝着富贵涌去。这时孙有敏踉踉跄跄突然一个巴掌打翻一个家仆,怒喝:“狗东西,你们作甚!!”
几名领头的家仆见状,拿着兵器僵在原地,诺诺道:“少主,我,我们,这...”家仆们手足无措的往向孙友宰,只见孙有敏沉声道:“父亲,我输了...”话罢,转头再看向富贵,眼中戾气少了几分,伤口由于牵引又渗出一波血迹孙友宰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孙有敏,喝退吓人,关切说道:“儿啊,别生气,莫动,输就输吧,千万别再伤了身子。”
老和尚很识趣的连忙整理出一些止血的草药,连忙递上去,孙友宰这时也顾不上那么多,顺手取来,只是被孙有敏制止住,对着老和尚说道:“不用,我还行,药材我家还是有的。”
这时富贵才慢慢踱步而来,看着孙家家主,朗声说道:“这剑宗麒麟令我配不配得!!”
孙家家主面色阴沉,冷哼一声,也不作答,招呼家仆,转身就要离开,待走到院门的时候,孙有敏突然回头冷声说道:“你给我上了一课!我记住你了!”
目送孙家父子出了山门,富贵一屁股瘫软在地,看着旁边老和尚:“师傅,能否给徒儿也拿点补气力的药材,累死我!!”
说罢汗如雨下,这一刀砍出远比富贵想象的更消耗更严重,几乎亏空了富贵的精气神,瘫坐在地的富贵,几乎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傍晚时分,在安顿好孙有敏之后,孙家家主孙友宰又来到了孙家祠堂。一轮淡淡的新月刚刚升起,只是熟悉石龛不待孙友宰启动,自己再次转动起来,一个淡淡的人影从地下密室显现出来,顺阶而上,轮廓也越来越清晰...昏暗的月光下,金蚕丝编制的面料映着月光,来人宽大的袖口印着鹅团花锦花纹,若仔细看去袖口处还绣有一个小小的麒麟剑印,正是剑宗的独有的印记。对这个孙家祠堂走出来的男子,孙家家主连忙匍匐在地,恭敬的行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