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照你的意思，这些东西还当你道了？把你脚硌着了？我是不是还得赔笔钱给你啊？”

大汉拍了拍身上的横肉。“哎，这就对了，说明你虽然头大脖子粗，还是有点……高成虎，你他么还活着？”

龙浩抬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位五大三粗的高成虎也是退伍兵，比自己迟一年入伍，也迟一年回来，安排到化工厂，结果跟自己一起下岗了。没想到又见面了，还是以这种方式。“龙浩？浩哥，是你吗？”

大汉眼睛也瞪大了，直勾勾的望着龙浩。另外两个大汉也往前走了一步，伸过脑袋看着龙浩。“郝军，方振，他么瞎看啥？不认识老子了？”

龙浩伸手给了一人一拳。这两人都是退伍兵，跟高成虎同期参军，但不在同一部队。退伍后，也都安排到化工厂，自然全下岗了。“浩哥，你不是回老家了吗？啥时候……”“哎吆，站大街上说啥？走走走，招待所，上浩哥最爱吃的大块羊肉……”到了县招待所，高成虎要了个小包间。龙浩也不客气，径直走进包间，坐在了上首。自己是客人，也是他们几个的大哥，该坐上首。“浩哥，来盆大块羊肉，再来几个菜？”

高成虎坐在龙浩旁边。“有肉就够了，要菜不是……要不来盘苦苦菜，多少斯文点，不能光吃肉。”

龙浩笑道。“浩哥，你都回老家几年了，苦苦菜还没吃够啊？”

敦实粗壮的郝军笑着。“说实话，老家没啥活菜，也买不起，一年四季全靠苦苦菜撑着，连冬天也是腌苦苦菜。可是你说怪不怪？咋都吃不够，每顿饭要是没点苦苦菜，就觉得少了点啥。”

龙浩把烟掏了出来。“浩哥真是混大了，都抽上塔山了？”

瘦削而又结实的方振看着烟盒。“混啥啊？一位老首长给的，你们也算是首长的部下，拿出来抽。哎，这几年你们一直在县城？没再安排？”

龙浩给每人扔了一包烟。“安排了，我去了水泥制品厂，干了将近一年。说是六十多块钱的工资，却只发三十块钱，其余先欠着。结果直到散伙，也没把欠的工资拿到手。”

高成虎摇着脑袋。“转型时期，肯定得经过些阵痛，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龙浩安慰着。“浩哥，我俩去了五金厂，干了一年多，每月只有三十几块钱。现在连这三十几块也没了，造出来的产品没人要，就拿产品顶工资。你说就这种情况，让人咋熬啊？”

郝军叹了口气。“所以你们就干起了这个？”

“唉……有啥办法？县里那些国营企业基本倒光了，集体企业的也差不多了。旱涝保收的单位咱进不去，自己干吧又没啥手艺，更没资金。要是有一份奈何，谁愿意干这骗人的把戏啊？”

高成虎叹息道。“咱们这些人，除了有把子力气，还真没啥能养家糊口的手艺。资金更是没有，挣那几个钱，要是有资金才怪呢。不过，如果真想干点啥，这些都难不住人。手艺可以学，资金也可以借，还可以贷款啊！”

龙浩抽了口烟。“谁都想学点手艺，可那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成的，而且学手艺也得要钱，学费总得交吧？哪来的钱？借钱？我的浩哥，谁给咱借啊？亲戚？还是朋友？你要是有钱，当然有亲戚，也有朋友。你穷得连锅都揭不开，有亲戚吗？有朋友吗？”

郝军猛抽了几口烟。“浩哥，你刚说贷款，我们也确实去找了。且不说认不认识人，就一个担保，就把人挡在了千里之外。何况我们根本不认识人，连门都进不去，谁给咱贷啊？”

方振苦笑着。“哎，肉上来了，赶紧吃。”

高成虎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一大盆羊肉放在桌子上。“哎呀，闻着味道就香。来来来，一起吃。”

龙浩抓过一块肉大口啃了起来。高成虎几人也都抓过大块肉，低头只管吃着，再也顾不上说话了。龙浩吃完一块肉，伸手又到盆里拿，却见已经不多了。再一看，高成虎几人吃得满嘴流油，每个人前面都放着一堆骨头。看这情况，也不知多长时间没吃肉了。龙浩刚要喊服务员，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他擦了擦手，说去趟卫生间，起身出了屋子。正好服务员过来了，询问又什么事情。龙浩让再上一盆大块肉，刚转身又叫住服务员，让换成几斤排骨。要吃就让吃的好好的，各种大块肉都让吃好，吃不完就打包回去。不过，看几个人的身量，打包的可能性不太大。说实话，自己甩开了也能吃半盆肉，何况几个长期不知肉味的壮汉？“几年都没这么敞开吃了，真香啊！”

龙浩进到屋里，点了一根烟。“浩哥，大都让我们吃了……”高成虎有些不好意思。“啥你吃我吃的，端上来就是让人吃的，不吃干吗？稍微缓缓，我还想吃招待所的排骨。”

“那好，我去点。”

郝军说着就要站起来。“不用出去。刚才我出去，见服务员端了一盘排骨进了隔壁包间，实在香的不行，就让给咱们也上一盘。要吃就吃美美的，也不枉来趟县城。”

龙浩招手让郝军坐下。“浩哥，上瓶酒吧？吃肉不喝酒，是不是有点……”方振抬头问。“几年不见了，确实应该喝点。只是我晚上还得干阵活，喝酒怕误事。要不，我就喝一杯，你们几个好好喝？”

“小振，浩哥有事，那就算了。再说咱几个那酒风，多少喝点就不是人了，别给浩哥丢脸。”

高成虎冲方振摆摆手。“哎，我记得以前你们喝酒没啥酒风啊？”

龙浩问。“唉……每天一睁眼就是沉重的压力，跟山一样，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任何希望。喝醉了，也就麻木了，这一天也过去了。这种情况下，再没酒风的人也得疯了。”

郝军叹了口气。“浩哥，你来县城有事？看我们能帮上忙不？”

高成虎问。“想贩点羊绒，可是跟你们一样，没有资金。来县城就是想贷点款，回去……哦，排骨上来了，咱接着吃。”

龙浩招呼着。热腾腾的排骨端了上来，龙浩拿起一块就啃。虽然比不上徐怡做的，但也别有风味，是招待所除了大块羊肉之外的另一个拿手菜。这次高成虎三人吃的慢了，也多少斯文了点。毕竟干掉了那么多大块羊肉，肚子已经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