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宣布一件事！”

魏胖子站了起来，举起了桌上的红酒杯。　　“老爸，来，咱们爷俩干一杯！”

儿子的话让魏爱国有些猝不及防，盯着自己的娃看了大半天还没缓过劲来，就像在看一个初次相识的陌生人。　　“你……”　　魏爱国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是不是在岛上受了什么心理创伤啊？”

“没什么创伤。”

魏胖子说：“我只是将自己看得更清楚了。”

“不是……”　　魏爱国虽然平时挺看不顺眼自己这个儿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毕竟老婆走得早，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把娃拉扯大，付出的心血最多，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以往魏胖子只要有什么做得不对，当兵出身的魏爱国总是气得有失理智地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我说儿子……最近我反思了一下自己，的确，我这当爹的身上很多毛病，尤其是最近我忙着个人事业，忽略了对你的关心，我……”　　“爸别说了。”

魏胖子态度尤为坚决：“跟你没关系，真的，我打算二次入伍跟你是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儿子的过度冷静甚至对自己的完全无视反倒让魏爱国有些不习惯了。　　一直以来，在他的眼里魏胖子都是最依赖自己的。　　也是自己没教好，这娃一直以来都是志大才疏的，干啥啥不行，吃喝玩乐第一名。　　这些年给钱他搞公司，搞视野，搞到最后都变成搞姑娘去了。　　后来是去当兵了，也有所改变，可是回来后又跟村里那帮拆迁暴发户家的孩子混在一起，天天流连高档场所，事业上毫无寸进。　　只有需要自己经济支持的时候，他才会找自己。　　今天说请自己在家吃饭，说是有重大事情宣布，本以为又是做生意亏了需要自己擦屁股，这不？自己都准备训他一顿后把账户里的钱给他转了，没想他却宣布自己要去当兵了。　　“上次你被人遗落在西沙荒岛上的那件事，我一个月没有发现，是我的错，爸向你道歉……”　　魏胖子的姿态高了，他爸反而放低了姿态。　　之前没跟自己因为这事认过错，今天忽然就认了，低头了。　　魏胖子说：“真跟你没关系，别想太多了爸。不过那事你是得好好面壁思过了，好歹我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哪有自己家儿子不见了一个月，音讯全无你却毫无知觉的，当爹当到你这份上，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

魏爱国老脸有些发烫。　　以前都是他教训儿子，这次是儿子反过来教训自己了。　　不过在那件事上自己的确无话可说，做就要认，打就立正。　　“行，爸不对，爸有错，向你道歉，成不？”

魏爱国生怕孩子因为那件事搞出点什么心理问题后做出格事，尤其自己最近迎来了人生第二春，又快喜当爹了，这大娃要是有啥想不开，找栋楼跳了可咋办？　　虽说大娃是从部队里回来的，可部队里回来的也不是铁打的，自己爹不靠谱，他还不得憋出啥心理病来？　　“唉……”　　魏胖子长叹一声，重新坐下。　　“你总是这样，半辈子过去了一点都没变。爸，你想想看，这些年来，但凡我们父子之前的任何事情你都从来不想听听我说点什么，也不像知道我想什么，你总觉得你认为什么就是什么，就好比上次当兵前那个龙舟赛，没错，我是做错了，可你也不问问为什么我会那样？当年你是村长，我这么干也是想为你添点彩头拿点成绩而已，事办砸了，我不伤心？我不丢脸？可你呢？上来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一耳刮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我骂得一文不值，什么垃圾什么二世祖什么纨绔子弟什么败家子，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爸，我也是人，成年人了，我也要脸，墓地里的死人也没见将自己屁股照片贴到墓碑上都贴脸对吧？死人都要脸，何况我这个大活人呢？”

“我骂你也是因为爱你，骂你也是因为紧张你，满大街都是人，没见我逮谁骂谁去？你不是我儿子，我连眼角都不扫你一眼，还会去骂？骂你，就是恨铁不成钢，就是为了你好！”

魏爱国搬出家长式的无敌理论——骂你打你都是为你好。　　魏胖子说：“爸，话不能这么说，上次在海申广场那个工程因为对方跑路了拿不到工程款，当时跟了你二十年的何叔在办公室里当中批评你审查不严，把关不严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提及这事，魏爱国的脸又开始发烫了。　　魏胖子继续道：“你直接把人给开了，事后说人家当面骂你没有当你是老板，没给你脸。是不是？好吧，你也知道要脸，那我的脸就不要了？做人不能太双标了。”

对话至此，俩人都沉默下去。　　良久后，魏胖子才说：“对了，当兵前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魏爱国一边问，一边拿起桌上的红酒杯，想喝口酒压压情绪。　　魏胖子说：“我把河东路那套房送让人了。”

“噗——”　　魏爱国刚入口的红酒喷了出来。　　“什么？那是我给你来收租的，你送人了？”

魏胖子说：“反正你那么多房子，我送一套无所谓了！”

“败家子！败家子啊！”

魏爱国心疼不已，一口喝光红酒，手指就要戳到魏胖子的鼻梁上：“你——”　　“你什么你啊？”

魏胖子理直气壮说道：“我只是那一套房子送给我的恩人。记得我是怎么从岛上回来的吗？不是人家那家渔民路过那个岛把我给救了，你还能看到你儿子我？你说吧，房子值钱还是儿子值钱？”

“这……”　　魏爱国无语了。　　儿子的确比房子值钱。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上次魏胖子在岛上都要疯掉了，足足带了一个月，后来才有一艘东海市下面县城的渔船经过西沙那个荒岛，这才发现了被困岛上的魏胖子。　　魏胖子是坐着人家的渔船回到岸上打电话的，其实无论魏胖子多牛掰，在岛上一个月已经接近极限了，再拖下去，出点什么意外就真不好办了。　　“好吧，送就送了……”　　魏爱国想了想，还是有些心疼房子，虽然那房子算不上豪宅，但好歹也几百万。　　“不过你可以送他现金嘛，几十万就可以了，犯得着送房子？”

“我要房子干嘛？我要去当兵了。”

魏胖子说：“你那些房子，留给我那个没出生的弟弟吧。”

魏爱国这回发现儿子真不是开玩笑，是真打算入伍了。　　“你打算去什么部队？”

魏胖子想都不想说道：“今年有海军陆战队的名额，我跟武装部征兵办的人说了自己的情况，他说一定没问题我这种人才，陆战旅抢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