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搬来，营地还没选好，暂时在四号卫星镇北方的洼地里安家，等有了稳定的落脚点，欢迎你去做客。”

有了帮助帕南的人情在，米契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这名企业老兵是个真正的流浪者，把每一个成员当成家人。　　旁边的蝎子也终于抬起头，虽然天色较暗，看不清兜帽下的脸，但几人能感受到他的友好。　　“恶土上昼夜温差很大，我去找点柴火。”

说着，蝎子离开了座位，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尘就走向荒野。　　这片土地常年遭受风沙侵袭，贫瘠又干旱，一根像样的树都没有，只有一些顽强至极的杂草灌木能活下来。　　除非是没得选，否则流浪者们不爱用这些玩意取暖，烧的快，冷的也快，抱上一大堆勉强能烧锅开水。　　瓦雷适时起身：“走吧，朋友，我跟你一起去。”

一走一过带起一阵微风，米契轻轻抽了抽鼻子，嗯……没有言情剧里的微香，倒是有股浓浓的销烟味儿。　　“这哥们是在子弹里泡澡了吗？身上的火药味儿太浓了。”

关晟瞥了眼低头不语的巴克，笑着回应道：“没事，半路遇上点麻烦，都解决了。”

米契聪明的没在追问，只是看了眼巴克，心中默默嘀咕了一句：路上得看好这小子。　　过了一会儿，瓦雷和蝎子一人夹着一堆干枯的灌木枝回到了这里。　　蝎子熟练的用两根木棍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凹陷，把灌木枝掰断后，垒成了一个尖顶帐篷的形状。　　随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钢制小酒壶，在木柴上淋了点酒精，打火机的火焰遇到湿润木柴的瞬间，便燃起了旺盛的火焰。　　被火焰温暖光芒照耀在身上，帕南突然觉得少了点东西。　　随着腹中传来了轻微的饥饿感，她这才想起，少的是食物。　　在家族里的时候，他们围着火堆吃晚饭，别管是速食品还是劣质谷物，只要大家聚在一起，锅里煮树皮都好吃。　　可惜，做完这一单，她就要离开那个给她温暖的家了。　　不知为何，从来不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的坚强妹子，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你们饿不饿，我去拿点吃的。”

温暖的黄色火焰照在几人脸上，帕南找借口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看着帕南长大的米契相当了解这姑娘，立刻就察觉了她的情绪变化。　　刚想要跟上去看看，却被蝎子拉了回来：“让她自己去吧，早晚得有这一天，放心，她能缓过来。”

被火光一照，关晟也有点想家了，想的是地球那个家。　　伸出手在虚幻的黄色火光上抓了一下，似乎要把温暖的光芒抓在手里，可惜抓了个空。　　萨莎默默的伸出手，轻轻掰开男友的手掌，而后十指相扣的握了上去。　　没事，抓不住火光，但你能抓住我。　　两人对视一眼后，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关晟感觉自己的义体心脏颤了一下，这种女友谁能忍得住啊。　　当即就紧紧握了上去，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干坐着都能坐一晚上。　　杰克一边往火堆里扔柴火，一边羡慕的看向大哥。　　不行，太罗曼蒂克了，改天得带米丝蒂来一趟，他也要在篝火旁跟女友牵手手。　　虽然女友不在身边，但杰克好歹有个能拉手的，赞恩他俩才叫孤家寡人，互相对视一眼后，眼中闪过一丝悲凉：艹！云顶的性偶立刻就不香了啊。　　在车里平复好心情后，帕南拎着一大堆东西回到了篝火旁，动作熟练的架上铁锅，倒水、下面、挤酱料。　　或许是环境和气氛加成，整车批发的廉价速食品，居然散发出了奇特的浓香。　　杰克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紧跟着引发了连锁反应，赞恩、瓦雷、萨莎，连坐在最边上当透明人的巴克的肚子都打起了鼓。　　关晟尴尬的咳嗽一声，就他肚子没响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流浪者三人友善一笑，米契从盒子里掏出几双一次性的纸质碗筷，分给了几人。　　“再等两分钟，这个牌子的面很硬，不煮烂一点的话，不好消化。”

能让流浪者说出不好消化四个字，可见这个面是真的硬。　　杰克不断抽鼻子，把香气使劲往肚子里吸，嘴里分泌的唾液快要达到巅峰了。　　“妹子，你们这面搁哪买的。”

“流浪者交易站，哪哪都有，跟卖货的说压缩面条，他们就知道是什么，不过你得多买点，只买一两盒容易挨揍，我们都是一个家族开车去，一买几十箱。”

关晟了然，以前他有个南方同事，头一次来北方工作。　　下班路上西装革履的去批发菜市场买菜，卖菜的老板还以为遇上了大主顾，可劲推销。　　结果他在摊位上看了一圈后，只要了一根玉米，两个土豆、一小把扁豆角，末了还要求玉米剥粒、土豆削皮、扁豆角掐头去尖。　　旁边买菜的老奶奶拎着一兜子菜，直呼好家伙，你是哪来挑事的。　　要不是老板以前在南方干过生意，差点就起冲突了。　　“放心，我买几箱回去慢慢吃。”

又盼望了一段时间，添了两把柴，锅里的面终于缓缓散开，同时香气愈发浓郁。　　帕南夹起一根面条尝了一口：“熟了，开吃。”

杰克迫不及待的递上纸碗，原地搓起了手，好像只等到投喂的大狗。　　看的赞恩忍不住捂脸，直呼太丢人了，然而，他的身体很诚实，紧跟着就把自己的碗递了过去。　　关晟咳嗽了一声：“懂点礼貌。”

轻轻一拽把赞恩拽回了作为，然后……他把自己和女友的碗递上去了。　　笑闹了一阵后，几人都分到满满一碗的热汤面，秃噜秃噜的嗦了起来。　　一方是佣兵，一方是流浪者，谁也不讲究什么用餐文化，这时候要是有人站出来说吃饭小点声，非得被一群白眼怼死。　　美食加成下，两伙人很愉快的融成了一伙。　　帕南拉着萨莎分享各地流浪时，遇到的趣事。　　比如亚特兰大的世纪大停电，原因是发电厂被炸了个粉碎，再比如新泽西碰上台风，他们用铁链把车钉在地上还是被吹走了一批补给。　　杰克和瓦雷扯着米契在一旁吹牛，后面两人都在公司服过役，前者也对公司文化深有体会，没聊两句就骂起了该死的世道。　　赞恩发现蝎子居然懂黑客技术，身上的义体有很专业的网络接口，当下来了兴趣，互相交流起电子对抗的心得。　　一时间，倒是关晟成了孤家寡人。　　奥，对了，还有傻小子巴克。　　为了让自己合群一点，关晟和他闲聊了两句，比如为什么要跑，事情解决没有，离开夜之城后该怎么办。　　巴克要么沉默不语，要么摇头否认，脸上的表情除了疑惑就是茫然，看的人火大。　　连汤带水喝了个干净，杰克满足的拍了拍肚子：“吃的真爽啊，你们平时都这么过日子？”

顺手把纸碗扔进火堆里，米契回答道：“都这么过，区别就是有时候吃面条，有时候就着豆子汤啃卷饼。”

“那也不错啊。”

“不错？吃一两顿新奇一下就得了，真让你居无定所的漂上一辈子，你马上就铺盖跑回城里。”

“嗨呀，城里也不容易，街上三天两头的火拼，扔个垃圾都能碰上死人，车载电台里全是哪哪哪爆炸，哪哪哪有赛博疯子，等我老到举不动枪的那天，我就自己结果自己，要不然肯定没善终。”

帕南骄傲的挺了挺胸：“这点上绝对是流浪者更强。”

几人全都赞同的点了点头，单论对老人和孩子不离不弃的照顾，流浪者们的人性值能碾压夜之城99%的居民。　　这也是关晟为什么乐于和流浪者交朋友，只要你是对的，永远能从他们那得到支持，永远不用担心背刺。　　可能正是四海为家的特点，让他们敢于接纳任何朋友，且能够为了家人得罪任何势力，大不了就搬家。　　跟兴趣相投的人聊起天来，时间总是很快，天色不知不觉间就彻底黑了。　　米契抬头看了眼月亮，拍了拍身上的沙尘，起身招呼道：“先聊到这吧，咱们该走了，以后有时间可以去落脚点找我们。”

帕南恋恋不舍的起身告别，她挺喜欢这伙人的，比以往打交道的佣兵好多了。　　蝎子和赞恩交换了联系方式，还互相交换了几个常用的电子病毒，颇有些发烧友沟通心得的意思。　　巴克默默的跟在流浪者三人身后，登上了离开城市的皮卡，不出意外的话，这一走就是很长时间。　　临走前，他降下车窗大喊道：“替我跟彼得大哥道个歉，给他惹麻烦了！”

杰克回头瞅了眼越来越远的皮卡，问了一句：“他喊的什么玩意？”

“不知道，可能是跟夜之城告别吧，文艺片里演的剧情，什么我还会回来的，好讨厌的感觉啊之类的。”

关晟听清他喊什么了，但完全不想带这个话，随便搪塞了过去。　　上车后，几人没忙着回家，而是转头向达科塔的交货点驶去。　　刚才那顿面吃的确实挺香，正好几人都是选择困难症，一遇到吃饭的事全说随便，随着随着就饿了半天，多买两箱回去早晚能吃上。　　贴着夜之城的边缘区域开了半个多小时，绕了一大圈，才看见交货点的光亮。　　将车停在路边后，杰克看着周围的景象，感叹了一句：“真热闹啊。”

赞恩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老前辈的语气说道：“上次我和大哥来这的时候，还没有你。”

瓦雷利亚顿时笑出了声。　　赞恩瞥了眼傻乐的汉子，又补了一句：“也没有你。”

瓦雷噎住了。　　关晟关上车门，四下环视一圈，发现确实挺热闹的，比上次来的时候人多。　　光是几处大型篝火旁，就围着数十个流浪者。　　一个忙前忙后的身影注意到关晟几人后，颠颠的跑了过来。　　宽大的神父袍，枪管做的十字架，还有从不离身的圣经，正是很久不见的预备役医生，西蒙。　　腼腆青年额头带汗，似乎累的不行，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后，才打了声招呼：“关晟先生，好久不见。”

“一个月没来而已，最近很忙吗？多了不少人啊。”

西蒙抹了把汗：“确实多了不少人，波莫部落决定把一部分成员迁过来，达科塔老大正在忙这事儿呢。”

“波莫部落……我记得他们的聚集地靠近亚特兰大，一南一北，离夜之城老远，怎么想着搬家了。”

普通流浪者家族喜欢四处迁徙，像是打一枪换一炮的游击队。　　但部族和部落这两个等级的大团体动辄数万人，都可以组成一个完整的生产消费链了。　　除非是遇到大事，否则不会轻易迁徙。　　西蒙挠了挠头：“我也不清楚，就是突然决定要搬家，达科塔老大也是刚收到消息，最近都在忙这事，大家伙两天没睡好了。”

“看来最近哪都不太平。”

“谁说不是呢，恶土上多了不少乱刀会的杂碎，城里也天天出大事，不是荒坂挨打就是军用科技挨被揍。”

一句感叹怼在了关晟几人的肺管上，他们有点弄不清，西蒙是无心之言，还是刻意试探。　　好在西蒙秉持着一贯的心大优点，没得到回应也不多问，接着就说：“老大在二楼呢，我带你们过去。”

关晟一把拽住要带路的青年，解释道：“我们就是来买点速食品，买完就走，不去打扰她了。”

“速食品？那我带你们去吧，仓库的人每天跟砍价的流浪者打交道，脾气很不好。”

说着，就一马当先，走向了交货点后方。　　有个内部人员带路，省去了不少麻烦，关晟他们以五折优惠，搬走了六箱速食面，还送了两箱调料。　　本打算就此告别，却在即将上车时，收到了达科塔的通讯请求。　　一接通，就传来了那个雷厉风行的恶土中间人的声音。　　“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不上来坐坐。”

关晟把手上的箱子扔进后备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顺路买东西的，有事找我们。了？”

“上来说，给你们介绍个大生意。”

大生意……好几天没干票大的，关晟还真有点想念一个接一个挑战。　　“行，我看看是什么生意，比不比绀碧大厦那次大。”

达科塔少见的卖了个关子：“嘿，那你就上来吧，绝对比上次大。”

“等我们，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