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霄着一件玉色绫袍乌带束腰,更显身材颀长挺拔,在人群里一看便知,庄子萱缓缓顺着人流向他走近,到了咫尺的距离,两人却不约而同收起的面上的笑容,敖霄对林若珠点点头。“林小姐可是让本侯好找,差点将这京城都翻遍了。”
林若珠闻言不住的往庄子萱身后缩。“全,全城找我?竟然那么严重?我还以为就算我死了也没人在意呢……”“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有亲生女儿不见了,做父母的不担心的,林丞相今日亲自去了我的公署,就为你的事。”
“真的吗?敖将军,爹爹他真的去找我了?”
看着林若珠眼睛忽然放光,敖霄面色淡然的点了点头,庄子萱却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林家的一个老仆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看着林若珠跌足捶胸。“哎呀我的二小姐,你跑到哪里去了,快跟着老奴家去,老奴特意给你买了最喜欢的炙猪肉。”
她被几个仆从推上了林府的马车,还时不时的回头看庄子萱。“其实,不是林相让侯爷来的对不对?”
“嗯,他不但不想找,他恨不得这个女儿消失才好。”
“可侯爷却不忍心告诉她,她对于她父亲,只是可有可无的棋子。可若是将来她自己发现,恐怕只会更难受的。”
林若珠坐在温暖的马车上,看着手里冒香气的炙猪肉眉开眼笑,向庄子萱招手,后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对那猪肉没兴趣。敖霄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她就这样傻下去,傻一辈子,也是福气。”
望着林府的马车远去,两人一时无话,庄子萱上下打量了敖霄片刻。“冠军侯今日金冠锦袍,穿的这么好看,是特意来找我的么?”
“我——”敖霄动作一僵,随即摆着手叹道。“你啊,你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你还不是一样穿了簇新的罗裙。”
“女孩子逛街,自然要穿的漂漂亮亮的,不单是给人家看,最主要自己心情好。”
庄子萱扬起头,自然的攀上敖霄的手臂,眉间金钿一闪,晃的敖霄一瞬失神。“我倒忘了,你还是个女孩子。”
庄子萱长眉一挑。“那怎么样?我今天这一身,还算看得过去吧。”
“好看,我倒想你天天都这么穿,这样我身边的麻烦还能少些。”
敖霄眼神飘飞出去,庄子萱看看四周,这才发现,许多身着绫罗的年轻女子一个个绞着手帕,看着两个人并肩而行,嫉妒都要冒出眼眶,碍于冠军侯的气势不敢上前,只能堆在一起悄悄议论。“这美人是谁?从来都没见过,能得冠军侯如此青眼?”
“不知道,没见过,可这两人当街就扯起手来,实在是太伤风化了。”
“哎,这要是我就好了,就算是舍了一身性命,换得与冠军侯春宵一度……”庄子萱听着这些议论,回忆起起自己从前的舍友追星,一个个手拿立牌大喊老公,若是敖霄遇到这等痴女,那情形当真滑稽极了。“你笑什么?”
她掩口葫芦的样子被敖霄发现,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只得道。“我想起,古时有的美男子出门,会引得无数小姐丢鲜花水果,敖将军若是生在那时,怕也会收获颇丰。”
“没人敢拿东西丢本侯,就算有,刑部衙门不是摆设。”
敖霄面色淡淡,惹得庄子萱大笑出声。“冠军侯钢筋铁骨,长成这样却是有些暴殄天物,人家看的到摸不着,能不想么?”
话音未落,就被一把揽住了腰,生了薄茧的指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庄子萱一时失语,心跳如擂鼓。敖霄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发冷的指尖,引她去触碰自己的面颊,他的手指粗粝,一张脸却生的温润可爱,如美玉一般,没有半点瑕疵。“现在摸到了,你又怎么想的?”
青年将军声音低沉喑哑,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庄子萱只觉得心火从脚底一路疯烧,烧得两颊发烫。是真的吧,他脸上的神情,深邃的目光里火焚城郭之势,这样的目光怎么可能有假呢?庄子萱脑子里一片空白,腰上那只手移到了后颈,动辄就要将自己按向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咻——啪!耳畔一声爆鸣,敖霄猝然转身,将庄子萱挡在身后,却见天上绽开一朵朵烟花,光焰漫天,如星陨,如大雪,如繁华梦散。一时间人声鼎沸,纷纷聚集到了道路中间。庄子萱看着一时盛景,有些怔楞,敖霄缓缓松了口气,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是宫中放的烟花,为千秋令节庆贺,我听人说,对着烟花许愿便会成真,不如我们各自许三个愿望,看看灵不灵?”
“许愿?”
庄子萱一愣,想不到冠军侯竟然还相信这个。“快点,一共三个,等下都放完了就不灵了。”
“三个吗?这么合算的……”庄子萱将信将疑的闭上了眼睛。“那我先来——一愿,侯爷平平安安,二愿敖将军早日痊愈,三愿冠军侯,不坠平生之志。”
庄子萱诚心诚意,毕竟这三个愿望实现了,自己的差事也就圆满了。她说完愿望,却见敖霄的脸上笑意更深。“我的愿望说完了,那侯爷的愿望呢?”
“我不说,因为说出来就不灵了。"“哎,那你还让我说?这不公平!”
竟然有人敢诓骗机智的小庄大夫,庄子萱气的出手去拧敖霄的手,触手却是硬的吓人,原来敖霄此夜竟是穿着软甲出门的。她忽然觉得不对劲起来。敖霄不会因为个把炮仗焰火就被吓成这样,看他的反应,定然是在严整戒备着什么。她惶然四顾,耳畔仍旧是喧嚣的欢闹声。千秋令前夜,灯市如昼,人声鼎沸,万般繁华集于此地,可庄子萱却蓦然感到一阵寒冷,——恐怕今天晚上不太平,要有大事发生。……庄子湘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腕,一张浮了薄汗的脸胭脂全花了,她伸手抹了抹,看见掌心一片赤红,想起今日庄子萱在成衣铺里对自己的羞辱,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下来。“这个杀千刀的,我定然会让你生不如死!”
“行了,不用再弹了,再弹下去,我的耳朵都要死透了。”
庄子湘恶狠狠的瞪着李济,声音里都带了哭腔。“还不是你,非要让我去勾引什么温太医,倒不如我今天晚上拿把刀去,趁着夜黑风高,一刀解决了我那仇人了事!”
“刀给你,你去!”
真见了利刃,庄子湘又开始瑟缩,李济嗤笑了一声,将一瓶药膏扔到她怀里。“用这个涂在手上,否则手指生了茧要和粗使的仆妇一样了。”
远处天际烟花此起彼伏,光亮的影子映在他眼中,却映照不出半分温度。“哎呀,那是烟花吗?快许愿……”“焰火不过转瞬即逝的东西,对着它许什么愿呢?”
庄子湘不顾秀才的奚落,闭起眼睛念念叨叨咬牙切齿。李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凝望着斑驳的神像,文士的青衫染上了烟尘,翻覆手之间,灯盏已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