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山贼甲和山贼乙出寨巡山打猎。 他们头戴草笠,披着树皮松衣,在灌木林里用脚掌踏地平移,走动起来没有一丝的声息,就连呼吸也丝丝续续,随风而动,忽急忽止,乍听上去,仿佛清风吹过草盖似的。 这招叫蒿里行,是贼老大教给他们的,宿卫军夜哨秘传的上乘轻功。 没办法,中原太卷了啊,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出来混黑道做山贼,早特么给闲的特么蛋疼出来惩奸除恶的大少爷们给砍了啊! 先逛一遍附近先前置下的陷阱,瞧瞧有没有一头栽进去的狍子,再摸摸树洞泥坑,抓几只野兔来惦记,当然如果能碰到迷途落单的外乡人就更好了,一箭射去钻心窝,大腿臂膀上都是好肉,刮剩下的还能送给山头的黄貂享用,这个月就不必寨子里抽签,送一个兄弟去做那妖怪的炉鼎了。 山贼也是人,他们也怕妖怪,但让他们离开这山头流亡他处又舍不得,毕竟有这只妖怪在林子里,州府的捕快也不敢入山送命,偏偏六扇门的供奉又看不上这种妖丹未成的小妖,山贼们才能在夹缝中生存, 不过说真的,这妖怪吃人吃得也忒狠了,十里八乡的村民商贩已经不敢接近,山贼们被逼着打了几次村寨,已经引得州府的捕盗悬赏,不方便出去打家劫舍了。 不过今日的运气还不错咧,陷阱里居然落了一只山猪! 这山猪鲜血淋漓得,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山沟滚下来,落入陷阱的。 山贼甲和山贼乙也多日不开昏,当即乐得合不拢嘴,一阵忙活,把山猪从坑里拖出来,砍了树干绕上缠足带,当扁担似给山猪挑起来两个人扛着,乐呵呵得返程回寨。 闻到血肉的香气,山贼们也口角生涎,身下躁动的厉害,一个说这猪屁股真肥啊,就像赵家村的小寡妇,一个道是啊是啊,炖了更像,炖了更像! 这样抗着山猪翻过一座山头,正下坡的时候,一道血光突然从山贼甲足下扫过,山贼甲惨叫一声,抱着猪一个跟头翻下坡去。 “你怎么了!脚崴了!?”
山贼乙差点没闪了腰,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蹭得一下,身边草窠里蹿出一道影子,直朝他胸口撞来! 山贼乙正腰酸脚麻,一时闪躲不及,被那影子蹿到怀里,霎时腹中一刺,胸下一亮,气力仿佛流水似从身下喷泻而出,就意识到自己叫人捅了,于是仰头一倒,歪着头倒在草窠上装死。 秦九没有看出来。 这到底是他第一次用剑对着人捅,咬着牙跳出来,一剑刺出去已经拼尽全力,此时肾上腺爆发,热血冲身,肺腑中仿佛燃了一团火,什么剑招什么剑诀都不记得了,更别说补刀,就把手中被血息附刃的木剑一拔,一个箭步大跳,直冲下陡坡,提着剑去劈那个刚才给他藏在坑里砍了脚踝,连人带猪滚下山丘的山贼甲。 山贼甲也是摔得七荤八素的,但山贼嘛,跌跌撞撞打打闹闹受伤多了,皮糙肉厚的滚两下算什么。 他扫一眼腿脚被砍了一刀,又翻了一路,断骨都从皮肉中茬出来,就知道动弹不得了,再抬头一看有个麻衣乡下小子,举着根木剑直朝自己冲来,而山贼乙无声无息间仿佛已经被干掉了,左手立时从腰间摸出个火药哨炮高高举起。 “休想!”
秦九到底是江湖经验为零,跳起来一剑飞削,斩去了山贼甲左腕。 于是山贼甲却将藏着的右手举起来,朝秦九脸上洒了一把石灰。 “啊啊——!”
秦九惨叫着,但不及闪避,已经和山贼甲撞成一团,还被他一口咬在肩头,险些撕开动脉,几乎啃掉一大块肉来! “血炼功!血流剑雨!”
剧痛和惊恐的刺激下,秦九全身道力绽放,直接放大,从肩头喷出的血液化作血箭四射,啪得一下炸碎山贼甲的脑壳。 上来就用尽气血大招打了一个山贼小兵甲,可还不及秦九爬起来,擦掉石灰缓口气,他突然身躯一震,被背后装死的山贼乙偷袭,连珠三箭命中,一箭射中面门钉在他脸颊上,一箭射向咽喉钉在锁骨上,还有一箭奔着心口来却被肋骨挡着了。 幸运的是这三箭都是手弩短箭,到底石数有限,射不穿骨头的,不幸的是箭上都涂了蛇毒。 于是秦九被射倒在草窠里,和无头的山贼,和浑身是血的山猪,一起顺着山麓滚下去。 如果气运不足的,人生大冒险就到此为止了。但秦九这小子确实命硬。或者是说前几天给猿公打得够呛,对疼痛也有一定耐性了。 于是滚啊滚的秦九被一棵松树上拦腰挡住,痛得把胆汁都要呕出来,一时又清醒了。 “嗖——啪!!”
扭头看到那山贼乙已经放了哨炮叫人,秦九知道再不跑要倒霉了,顾不得鼻血,咬着牙爬起来,跌跌撞撞得逃入山林,逃回猿公给他准备的泡澡池子疗伤。 恩,这就是秦九的初阵了。 这么说呢,昨天猿公突然不见了,大概是想让他自己完成考试,所以秦九也是认真策划过的。 他试图寻找山贼的寨子,但发现这些山贼的布防甚为严密,一不小心就会落入陷阱,还不定期有哨探巡逻。根本无法潜入靠近。 于是又仔细修改了计划,打了头山猪扔到陷阱里,打算消耗山贼的力气。本来计划是抓个俘虏,或者一个一个除掉山贼的哨探。 想不到一上来就失败了…… 秦九发现自己的脸好像肿了,脸颊上一个青黑的大血泡,体内也气血不畅,上半身都被毒液麻痹了…… 救命……猿公……救命啊…… 秦九很想哭。 他只想过种种地,钓钓鱼,喂喂鸡的平凡日子罢了。为什么要在深山老林里和人厮杀啊…… 拖着灌铅的步履,好不容易回到他的基地,秦九才发现自己的霉运才刚刚开始。 药池居然被别人占了…… 有修士正在药池中沐浴,毕竟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这灵池用了大量天才地宝滋润,可以脱胎换骨,洗髓塑体,祛病疗伤。这池子这么大,秦九也不好多说啥,而且话说要是玉肌银背,国色天香的仙子共同沐浴也就罢了,但秦九面前的居然是一个光屁股老头…… “喂小子!盯着看什么看!找死吗!还不快滚!”
这老头还拿水泼他……谁特么要看你啊…… “前,前辈,这池子是师父给我准备的,让,让我也泡一下好不好,我都快死了,咳咳。”
秦九吐出来的血都发黑了…… “你师父?你哪派的,这么多灵材,你师父也舍得?”
老头掐指一算,突然一愣,皱眉盯着秦九看了一会儿, “咦?算都算不到?这么厉害……好吧,给你师父一个面子。离老夫远点!”
“多,多谢前辈。”
秦九赶忙下池修炼,按照《血炼功》易筋洗髓,祛除毒素治愈皮肉伤,肉眼可见得道体复苏。 “嘶……神教弟子?可这是什么功法……好像不是血箓天书上的吧……” 老头在旁边瞧着阵阵惊讶,虽然偷看别人门派炼功不合规矩,但同在灵池之中修炼,他分明感觉到这秦九所修炼的功法,修身素体的效率,远远超过自己内门的炼气之法了。 不过还不等他再问,天穹一道冰川横亘,拉出巨大的冰幕遮云蔽日,随即天上传来雷霆怒吼,声震百里, “梅山鼠辈!把老夫的法宝还来!”
“王老狗,气这么足,打了一天还追这么紧……” 老头咬了咬牙,眼珠子一转,看了看秦九, “小子,你叫什么!师父叫什么!哪门哪派的!快说!不然我揍你!”
怎么你们修仙的都这样暴力啊…… 秦九无奈,“我叫秦九,师父叫猿公。我们是娄观道的。”
“娄观道?娄观道中原来也有分坛么……好,我记下了。”
老头把手一招,把个底座被掰断的烛台扔到秦九怀里, “你的灵汤我借了!这玩意借给你玩!”
然后也不等秦九答应,他便化作一道长虹,卷起满池灵药,飞天而起,直冲天穹,如一条白龙冲破了冰封穹顶。 “王虎老狗!梅山郭申在此,过来追我啊!”
“把仙灯还来!!”
然后一道冰穹,一卷水龙,在天穹厮杀在一起,仿佛雷云暴雨般搅在一起,冰雹激流卷起滂沱大雨,仿佛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卷往天边去了。 “……不是,我脸上的伤还没好呢……这什么破烂玩意啊……” 秦九坐在水池中,也是无奈,只好先把破烂烛台拿着,捂着脸在池子里挑拣剩下的草药,敷在伤口镇痛。 突然一个人头从灵泉地底下钻出来,冷不丁出现在秦九面前。秦九默默抬起头,看着一个绿袍道人浮出地面,站在他面前微笑。 “小兄弟,莫怕,我莫得恶意的。刚才郭老怪,是不是把仙灯给你了?我和你换好不好的嘛?”
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翠玉剑匣, “只个似窝青城山的玉清飞剑,换盏仙灯,总不亏待你了吧。”
秦九练练摇头,“那可不行,刚才老头连我叫什么在哪里修行都知道了,万一他找上门来讨东西,我拿不出来,岂不要找我麻烦,不行不行。”
绿袍道人一愣,心有不甘得强调, “喂,只可是青城飞剑噻!四品元婴飞剑撒!你晓得飞剑是撒嘛就不要!?”
秦九一摊手,“飞剑很稀奇吗,我要是入门长跑第一名也能得一把的。”
道人惊,“你说啥子!你们派长跑第一名也得飞剑!瓜娃子再胡说信不信老子锤你!”
秦九叹了口气,“怎么一个个都这样……不是啊,我听说内门的大师姐飞剑都有十七八把元婴级的了,我是本门亲传弟子,怎么会缺飞剑呢? 呐老前辈实在要,就给你吧,我和刚才的老头说给青城山抢去就是了。”
秦九才刚想伸手把仙灯递去,那青城山的绿袍道人突然面色一凝,狠狠骂一声,“龟儿子!早不来晚不来!老乞婆算得到蛮准噻!”
然后就拂袖化作一阵风消失了,秦九眨眨眼,发现眼前又换了一个蒙面的黑袍道姑。 “咦?青城道长,你干嘛突然变身啊。”
黑袍道姑扫了秦九一眼,然后取走秦九手上的烛台,传音四方, “风云龙跻果然名不虚传,既然道友承让,贫尼就却之不恭了。 诸位听着,织造司与我峨嵋有缘,就由韩某人收下,有不服的,只管来取吧。”
她等了一会儿,看看没人敢来取,又盯着秦九看了一眼,一翻手,把烛台变成了个大红葫芦,甩到秦九怀里。 “魔教小子,这次看在了结因果的份上,饶你不死,下次若让我抓着你作奸犯科,莫怪我心狠手辣!哼!”
随即那凶巴巴的道姑便仰首化作一道雷霆,啪一声打入云中消失了。 秦九一脸懵逼得抱着红葫芦。 啥,啥情况了又…… 秦九又呆了一阵,四下望望,没有见到老头老太跳出来抢东西,便谨慎得把葫芦晃了晃,摇了摇,里头好像有东西。 于是他解开葫芦盖瞧了一眼,隐约看见葫芦里有些红色细砂。莫非是丹药吗? 突然秦九脸一痛,脸上血疮崩裂,溅出些血液落入红砂之中。秦九一看糟糕,下意识用炼血之法,把血污取出来别坏了一葫芦仙丹。 另秦九意外的是,炼血功居然将他的血息,和那些红砂混合,一齐御使着喷了出来。甚至这些红砂,反而比他自己的血还更精纯,更好操控,红色流沙随心所欲穿梭盘桓,在秦九的手心环绕盘旋,塑化成各种型状。 还有一些混着血迹渗入秦九脸上的伤口,居然打碎了他脸上的血毒,还把伤口用细砂补全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秦九居然觉得这些红砂比自己的血肉更坚实,更好用,仿佛他出生到降世,都困在纸糊的皮囊里,现在终于找回了真我似的。 具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应,秦九也不大明白,但他只觉得可能是这仙丹效果极佳,大概是什么增强功力,治疗伤疾的天才地宝吧? 于是秦九干脆将葫芦中的红砂,混着血息全部吸入体内,只用一点点就修补了身上的箭疤擦伤,看上去好像脸上开了一瓣瓣血花。 而多余的部分,则吞入腹内,道法自然,天生即懂的,一点即明似的。秦九用这些红砂,在神庭之中塑造了一个血色的胚胎,然后一下子,神识通明,气海归元,醍醐灌顶,肉身的枷锁不再能束缚他,筋骨灵渠不再能限制他。 秦九,完成了炼血结丹,神庭筑基。 于是当他睁开眼,试图再次用血息附加到树枝上,凝结血剑试试威力时。 手指都还没接触到树枝,红砂已经自动塑造出一把血箓朱砂剑,剑长三尺三,捧在手里沉甸甸的,随手一抹,便是红光一抹,直把那碗口粗的松林,给成排得截断了。 恩,秦九满意得点点头,这下功力大进,应该能打得过那些山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