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锋剑刚刚回到自己的书店,简单地问了一下书店里的经营情况,便出去订购新书。 刚一出门,一个卖报的小报童就出现在了门口,伸手递给了他一份叠好的报纸:“老板,这是刚才一位先生让我给你的报纸,钱他已经付过了。”
吴锋剑笑了笑,伸出手接过了报纸:“你这个小家伙,还是挺老实的嘛,没有收两份钱!”
小报童不好意思地伸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笑嘻嘻地跑开了。 吴锋剑左右看了看,把报纸往胳膊肘底下一夹,若无其事地转身返回了书店。 来到自己的独立单间,他反手把门带上,打开报纸,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薄薄的黏在上面的白纸条。 白纸并不大,不到一指宽,若是粗略一看,还会以为是无意间粘连在上面的废纸。 吴锋剑随即端来一盆水,把白纸轻轻放在水里,没多久,白纸上就显示出了一句话: 老家来人消息已经走漏。 没有署名,但那个藏在心底的一个代号瞬间跳入吴锋剑的脑海中。 “青鸾”! 该同志的任务是深度潜伏,只有极为重要的事情才会发出情报。 在临城,只有自己知道“青鸾”的存在。 吴锋剑紧锁着眉头,他明白这个情报的重要性,可是此刻再通知组织上已经来不及了,算算行程,来人已经在路上了。 他前天接到任务要去码头迎接老家来人,没想到才过去没多久,情报就泄露了。 如今之计,只有在接头时及时警告对方赶紧撤离了。 想到这儿,他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之前火车站的一幕,便是最为深刻的教训。 必须要做好最全的应对,绝对不能让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 第二天六点半,杜金星就准时出现在了临城调查室办公楼门口。 刚好和从外面回来的刘海阳遇到,刘海阳阴阳怪气地打了声招呼:“哎呦,这不是杜组长嘛,可真早啊!”
杜金星微微一笑:“刘队长,你也挺早的嘛!我说,你们干行动外勤的也变得这么勤快了?昨晚没睡好吧,都有黑眼圈了。”
刘海阳后半夜在老胡那里随便对付了一下,并没有睡好,皱了皱眉:“没办法啊,天生就是劳碌的命,一天都不得闲。杜组长,你忙,我先走了。见谅!”
说着,刘海阳双手抱拳作揖,迈步上了楼。 杜金星脸上的笑容也立刻消失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刘海阳的背影,琢磨着刘海阳话里话外的意思。 按理说刘海阳应该准备好了一切,一张吃人的大网已经张开了,就等着猎物钻进来了。 彭浩良对情报组和行动组做了严格的分工,没有他的命令,情报组和行动组不得互通有无,相对保持独立。 即便现在弄到了刘海阳的密码本,也不能完全掌握刘海阳的具体行动。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行动队一定会有大动作。 果然,等杜金星进了办公室没多久,就听到楼下响起杂沓的脚步声。 隔着窗口向下看去,三四十个行动人员鱼贯而出,而这些特务中间,杜金星竟然意外地看到了两张陌生的面孔。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行动队的那几十号人,他都非常熟悉。 他甚至还利用查内鬼的机会,特地去档案室查看过每个人的档案,对那些照片最熟悉不过了。 可是,如今却意外多了两个慌里慌张、神情戒备的人,再加上那些行动队员们严肃紧张的神情,这些都不可避免地使他感觉到了局势的异常。 临城调查室在人事上非常严格,进人必须要经过层层的审核和筛选,即便是托关系塞进来的,祖宗八代也得查清了再能入职。 杜金星前天还翻过调查室的人员档案,并没有发现有新增人员。 看着那十几个行动人员对这两个人严密保护的情形,杜金星突然明白了。 这两个人是刘海阳新策反的,他们这是要去认人的。 这次行动队几乎是倾巢出动,去势汹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就在这时,他看到彭浩良的车开进了大院,便也开门走了下去。 同彭浩良的相遇看起来非常偶然,杜金星笑着打了招呼。 “金星,来得挺早啊,还得是你们年轻人!”
“刘队长比我还早呢!”
杜金星打着哈哈说,“刘队长堪称咱们调查室的楷模,我得多向他学习。”
彭浩良对两个得力干将的明争暗斗最了解不过了,他笑了:“他人不在这里,你用不着挤兑他!”
“这是有大行动啊?”
当着彭浩良的面,杜金星也不准备掩饰,调查室是个人都能看出行动队全员出动,肯定是有大行动。 彭浩良点点头:“希望这次别出什么差错。走吧,到我办公室坐坐!”
杜金星点点头,这是要听他的工作汇报了。 再走出彭浩良的办公室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杜金星回到情报组叮嘱了几句,便开车离开了调查室。 …… 另一边,乔志坤得到了吴锋剑传来的消息,他必须要抢在特务们围捕前提醒老家来的同志,以防万一。 他刚要出发,韩明坤便找了过来:“这是要出去?”
“有点事!”
“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我一个人应付的过来。你留下待命。”
说完之后,乔志坤便匆匆离开,一个人也没有带。 韩明坤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估摸了一下时间,也相继离开。 他叫了一辆黄包车,十分钟后出现在了一个公共电话亭附近。 整个打电话的时间不足三十秒,看看左右无人,韩明坤迅速钻了出来,坐上黄包车,这次并没有直接返回,而是兜了一个大圈子才返回。 从上海进入临城,有三条通道:一是水路,在临城有三个码头;二是火车站;三是公路。 这些地方都被临城调查室行动队的特务看得严严实实。 码头和火车站、汽车站的外围停着好几辆黑色的轿车,里面坐着特务,看似若无其事,但两只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出口处。 只要见到符合条件的商人打扮男子走出,他们的目光就会立即追随过去。 这次刘海阳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并没有见到可疑的人就巡查盘问,而是暗中派人盯着。 查票人员都是特务假扮的。 旅客通过检票口时,就已经被排查了。 特务们排查的方式很特别,其中一个方面就是看人的手掌。 只要一看到来人的右手掌虎口处有老茧,这个人就会被当作重点盯防对象。 当然,也不是每个小组都会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刘海阳的命令。 比如在汽车站,这里也是被认为目标最不会选择的交通方式和线路。 特务遇到符合条件的目标人物,就会“礼貌”地把他“请”进黑色轿车,一番盘查过后,才会把脸色苍白的来人给扔出来。 站在车站接送亲友的人们时不时地向特务们站着的方向投来惊恐的目光,气氛因此而变得异常紧张。 刘海阳分身无术,他选择了一号码头,这里是人流量最大的,即使并不在高峰期,出口也会显得十分混乱。 从这里下船,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刘海阳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又有一班上海来的客轮靠岸了,由于旅客比较多,出口显得格外的拥挤。 刘海阳手下的特务们神色严峻了起来,生怕漏过重要的目标。 黑色轿车的玻璃窗被轻轻敲了敲,站在车边的特务迅速提高了警惕,在简短地接受了指令后,他向左右一使眼色,伸手快速指了指正向出口处走来的一位中年男子。 来人一身灰褐色长衫,头戴一顶黑色礼帽,右手拿着一把雨伞,左手拎着一个黑色的小皮箱。 这个中年男人没走两步,就感觉到了步步逼近的危险,他不由得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先生,您的船票!”
“码头工作人员”非常礼貌地说。 中年男子伸手去掏口袋,连掏了两次才将船票掏出来。 他神情紧张,可手掌并没有任何的老茧,相反倒是给人一种细皮嫩肉的感觉。 “好了,请收好!”
待中年男子过去之后,“码头工作人员”朝着人群中的同伴微微摇头。 后面几个人是渔民打扮,一身的鱼腥味,“码头工作人员”显然没了查票的兴趣,不耐烦地挥手让他们迅速通过。 这一幕被坐在车里的刘海阳一点不落地都看在眼里,微微诧异。 这个中年男人穿着打扮非常符合目标的描述,但神情慌张,不像是个经验老道的特工。 他敲敲玻璃,示意让人盯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通过了检票口,便立即加快了脚步,并不时回头向后看去,面露惶恐之色。 很快,人就走进了一条巷子中,再然后撒腿就跑。 在冲出小巷的那一刹那,忽然从巷子口扑过来两个人影,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了中间,令他动弹不得了。 左边的特务一把抓住了来人的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力朝外一翻,中年男子左右手虎口处暴露无遗。 “他妈的,没用过枪!”
“你们想要干什么?!”
中年男子不由得愤怒了。 “别出声,跟我们走!”
右边的特务迅速把冷硬的枪口对准了中年男人的腰间,“我们等你很久了!”
“你们不能随便抓人!”
中年男子似乎还想辩解什么,但是脸色吓得惨白,说话也没有底气。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有人告诉他,如果所处的如果是公共场合,动静越大越好,所以,中年男人张嘴就嚷嚷了起来,“土匪抢劫抓人啦——” 特务扇了他一个耳光,恶狠狠地道:“少废话,快跟我们走!”
“你们抓错人了!我是生意人,普普通通的生意人。”
中年男人竭力挣扎着,“你们不能随便抓人!”
“错不了,就是你。”
右边的特务显得有些得意,“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我们抓住了吧?走吧,我们老板请你喝茶。你不要不识抬举。”
紧接着这两个特务不管被抓住的中年男人如何挣扎,一左一右地架着他,右手的特务还牢牢地抓住他的头发,迅速来到早已等候在一边的黑色轿车旁,拽开车门,双手一顶一托,中年男子顿时双脚离地,像一个包裹一样被狠狠地塞进了车子里。 嘭!嘭!车门以最快的速度关闭,紧接着黑色轿车就狂奔而去。 大街上,人们七嘴八舌小声地议论着。 人群中,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正是前来接应的乔志坤,眼前发生的一幕虽然早就有过思想准备,但发生之快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刚刚被抓走的长衫男人他并不认识,但是从穿着打扮来看,就是他要等的人,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来人落入了特务的手中。 老家那边出了奸细,已经成了事实。 乔志坤第一个念头就是必须及时将情况报告给老吴,让他切断来人与临城组织的一切联系,并且马上把该人被捕的消息通知上海。 想到这儿,他忧心忡忡地压低了帽檐,左右看了看,等到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悄悄退出了码头拥挤的人群,来到街上,紧走几步,迅速闪进了身边一条不起眼的弄堂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刘海阳得到了报告,从上海来的船最早要到下午五点钟了,他没有必要在这里等下去了,叮嘱手下继续蹲守了,便开车回到了调查室的一处秘密据点。 调查室人多眼杂,特别是还有杜金星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一直盯着自己,他不想透露任何风声。 符合条件的可疑人员一共抓了十三个,全部都被关押在秘密据点。 刘海阳没到前,特务们不敢擅自审问,只对几个不听话乱嚷乱叫的家伙“教育”了一番。 刘海阳一到,审讯立即开始。 现成的刑具都有,血迹斑斑的刑具可把这些人吓坏了,有两个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 一直审问了十个人,身份都没有任何的问题,都是正儿八经的商人,在临城也都能提供保人。 当然了,刘海阳没忘记小小的敲诈一笔。 即使是商人,也没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多多少少的都存在问题。 录完口供之后,签字画押,有的当场就缴纳了钱款,有的承诺回去之后马上送过来。 搂草打兔子并没有让刘海阳感到多么高兴,他最在意的是抓到从上海来的红党分子。 “下一个!”
这次被带上来的正是那个不太像是特工的中年男子,也是最为可疑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