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啊,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徐阿大嘴角淌着血,眼眶青着,跪在地上求饶,一副可怜相。 “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谁让你满口胡咧咧了?”
一名行动队员上前就是一个窝心脚,踢得徐阿大像是一只大虾一样弯曲着身体,痛苦至极。 天上果然不会随便掉馅饼,徐阿大现在后悔死了,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已经知道了出事的地方就是王令朝的家,自己还在这里出现过,怕是脱不了干系。 方如今摆手制止了那个行动队员,问徐阿大:“好好想想,你说的那个小胡子男人有什么相貌特征没有?”
徐阿大被行动队员拎着脖领子从地上拎起,捂着心口,喘着粗气,说不上话来。 方如今瞪了踢人的行动队员一眼,说道:“给他弄点水来。”
那行动队员赶紧跑去端了一杯热水来。 徐阿大双手颤抖着捧着杯子,一杯热水倒是洒了多半杯,不过,少半杯水喝下去之后,倒是把气喘匀了,他眼珠转了几转,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 “长官……长官,那人的胡子是假的。”
既然是要跟徐阿大正面接触,日谍自然会做一番化装,尽量地掩饰本来的面目,假胡子也在预料之中。 方如今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徐阿大翻着眼珠,“还有……还有……” 张继斌在一旁喝道:“我看不给你尝尝我们的手段,你不知道我们的厉害!”
徐阿大猛地一哆嗦,带着哭腔祈求道:“不要……不要……我想,我想……” 方如今知道着急也没有用,徐阿大这种市井间的无赖之徒,看人还是准的,这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本事之一,街面上哪个人能动,哪个人不能动,总要搞清楚吧! 果然,一分钟的时间不到,徐阿大就开口了:“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说!”
徐阿大眼珠转了两转,道:“那个男人的身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方如今说:“消毒水?也就是有医院或者诊所的背景喽。”
“还有,他给我五块法币的时候,我看见他连带着掏出了一个口罩,应该是在医院或者诊所中工作。”
徐阿大在当时可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的钱包的。 方如今看向王韦忠,王韦忠已经猜到了他想问什么,道:“临城的医院和诊所加起来,怕是有一两百家之多,那人经过了化装,排查起来难度很大。”
“不管怎么说,知道了他的职业,范围已经小多了。”
方如今还是比较乐观的。 徐阿大低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时,方如今说:“师兄,这个人有可能是医生,你说跟王医生会不会有什么交集?”
“你的意思……”王韦忠顿时心领神会,临城的医疗机构虽然不少,但医生圈子其实也不大,很多医生相互之间都认识,甚至算得上熟识。 不仅仅是小胡子男人的医生背景,还有王令朝身上的针孔,让方如今想到了从医生圈子进行排查,他说道:“我想问问刘启芳,王医生平时跟外面哪个医生走得近一些。”
王韦忠道:“不错,也许刘医生能够再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方如今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徐阿大:“徐阿大!”
声音很轻,但还是吓得徐阿大一哆嗦:“长官……长官……我就是被人利用了,这一切可不关我的事啊……” 王韦忠没说话,人是他抓的,但怎么处置还得听方如今的。 “徐阿大,少赚了五块钱,是不是心里很不舒服?”
王韦忠看着方如今,目光闪烁,小胡子男人短了他五块法币,但现在自己的麻烦大了,也不知道这伙人会如何处置自己。 见他迟迟不说话,张继斌喝道:“长官问你话呢,耳朵里塞驴毛了吗?”
徐阿大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是,是,是……” 方如今从钱包里掏出十块法币递给徐阿大:“拿着,这是我替他补偿给你的!”
徐阿大怔住了,瞅瞅钞票,又看看满脸笑容的方如今:“长官……这……” 王韦忠和张继斌也十分不解,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混混,不找他的麻烦就不错了,还给钱,方如今到底在想什么? “让你拿着就拿着!”
方如今不由分说将钞票塞进了徐阿大的手里,“以后见到这个人立即联系我,明白吗?”
王韦忠恍然:“对,再看见小胡子男人之后立即通知我们,还有奖励,比这次还要多!”
方如今需要大量的线人,给他提供各种各样的情报,否则仅靠行动组的那些兄弟是远远不够的。 徐阿大这种人虽然是小混混,但正是这种人最喜欢观察人,因为他们平时无所事事,不用像那些普通人一样为了生活而奔波,他们要做的就是坑蒙拐骗,但凡做这些事情的人都需要事先选好目标才能下手。 方如今相信,他们一定能够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徐阿大颤颤巍巍地说道:“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他刚刚走了没多久,戴雷平就赶了回来。 拉过王令朝的车夫找到了。 让方如今没想到的是,这个车夫刚好属于陈龙根的顺风车行。 当然了,车夫可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才是他们车行的幕后老板,站在众人面前十分局促,连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再次拿出了王令朝的照片,让车夫辨认,车夫确认在不久前王令朝正是坐了他的车从临城站附近到古新河一带。 方如今和王韦忠同时看向对方,古新河距离这里的距离不算近,而且王令朝从临城站回家也并不顺路,他去那里做什么? “有没有看到他下了车,之后去了哪里,或者是往哪个方向走了?”
车夫摇摇头,智惠东在一旁解释:“找到他的时候我都问过了,当时正好有人叫车,他就没有注意到王医生下了车往哪里走。”
“那他坐在车上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或者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表现?”
这下还真把车夫给问住了,他只顾着低头拉车赚钱,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客人有什么不同。 “别急,再好好想想。”
方如今说。 也许车夫认为十分平常的事情,但是对案件的侦破有着非常的意义。 方如今看车夫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衫也都湿透了,便让一名行动队员领着他去找个凉快的地方喝茶,慢慢想。 王韦忠和张继斌对视一眼,朝着方如今竖起大拇指道:“方组长,我算是服了你了。就算是这个车夫什么线索也没有回忆起来,但他这辈子都会念你的好。”
自己这位小师弟不仅脑子好使的很,还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人情世故又精通。 张继斌笑呵呵地接茬道:“就是,就是。即便是这次没帮什么忙,但没准下次就能帮大忙。”
方如今淡淡一笑:“都是讨生活混口饭吃的,不要为难人家。说不定,哪天咱们就得有求于人是不是?”
两人听了连连点头。 这时,智惠东也赶了回来。 他带回来另一名车夫。 让方如今感到更加意外的是,这个车夫身上穿着的短褂上也印着顺风车行。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戴雷平将车夫叫到了方如今等人的面前,道:“各位长官,这就是拉着王医生回家的车夫。”
原来,王令朝上车的地点是婴儿巷桥,下车的地点则是距离家门口只有不到五百米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到王令朝的家,刚好路过那片低洼地。 王令朝后来是步行回的家,也就是在路过低洼地的时候,弄脏了鞋,并未因为某种原因,差点摔倒,以至于双手上沾了泥。 根据车夫的交待,王令朝刚开始上车的时候,还好,但下车的过程当中,脚步发飘,像是喝醉了似的。 方如今十分肯定,王令朝的口腔里没有任何酒味,根本不可能饮酒,所以当时绝对不是因为喝醉。 多半是那个针孔注射的药物导致的神志不清。 而且车夫还说,下车付车钱的时候,王令朝差点多给他钱,还是车夫主动将多余的车钱还给王令朝的。 方如今问:“他既然已经有些迷糊了,难道你拿上钱直接走人不好吗?”
车夫脸色煞白,赶紧摆手:“可不敢!我们老板说了,我们这些抽拉车的,虽然命贱,但都是凭一把子力气,堂堂正正的拉活儿赚钱,那些邪门歪道的可不敢碰。”
方如今将车行暗中交给了陈龙根之后,一直忙着办案,对于车行的事情一直没有怎么关注过,就是陈龙根这个老板,他也是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好好地谈谈。 殊不知,顺风车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龙根掌握了顺风车行之后,对车行的规矩进行了大胆的改革,他本就是一个底层的车夫,最懂得下面的人的疾苦。 在做规矩的时候,也是立足于车夫们制定。 其实,原则也很简单,该赚的钱一分都不能少赚,不该赚的钱也一分都不能赚。 类似故意绕远路多要车费、偷窃客人的财物、捡到了客人的财物据为己有等等,都是不允许的。 一旦被客人举报并查实,车夫就会被直接开除,甚至在临城都没法再吃这碗饭了。 但是若是哪个客人仗势欺人,坐了车却不肯付车费,甚至对车夫出言辱骂,甚至殴打。 那就对不起了,车行为车夫出面。 令辉的手下柳爷混迹市井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哪些欺负车夫的客人都没在他的手里讨到过好果子吃。 现在,坊间甚至还流传着两个不成文的规矩。 一是捞偏门儿的不能对坐顺风车行的客人下手,人家下了车,你该怎么着,怎么着,但是在车上坐着的时候,绝对不能动歪心思。 第二,即便是寻仇,也不能在对方坐着顺风车行的时候找人家的麻烦,否则就是跟顺风车行过不去。 不仅如此,陈龙根还定下了助人为乐的规矩,若是碰上有困难的客人,车夫即便一分钱不收也得帮人家,车费由车行支付。 很快,顺风车行的名声便打了出去。 车费公道、不坑人,还有安全保障! 这样的黄包车,哪个市民不愿意坐? 以往的车行,车夫都是为老板干活,一天到晚累个半死,还赚不到几个钱,大钱都被老板抽走留。 现在可不一样。 陈龙根还调整了双方的抽成比例,车夫赚到手的钱足足比原来提高了两成。 陈龙根这一通改革下来,顺风车行内部产生了极强的凝聚力,很多其他车行的车夫也都是慕名而来投奔他。 那些车行的老板当中,一开始也有几个不长眼的,责怪顺风车行抢了他们的生意,上门找陈龙根理论,但都被柳爷出面摆平了。 如今,顺风车行在临城的黄包车行业当中,已经俨然成为了一面旗帜。 方如今将之前的那个车夫叫了过来,果不其然,他没有回忆出太有用的东西。 但是他十分确定王令朝在坐他的车的时候,神志是清醒的。 根据两个人的证词,方如今判断王令朝多半是在从古新河一带下车之后被人注射了药物。 古新河和婴儿巷桥之间距离也不到一千米,虽然不是闹市区,但各种买卖开的也不少,人流量很大,这片区域地形和人员构成都十分的复杂。 方如今和王韦忠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别以这两个地点为圆心,在半径为一公里的圆圈范围内进行暗访。 目标主要是医院和诊所。 正规挂牌的医院和诊所都有备案登记,相对容易一些。 难的是一些地下黑诊所,这些人甚至没有固定的地点,经常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查找起来难度非常大。 但即便是困难重重,也必须要做下去。 王韦忠看看手表,说:“时候不早了,咱们分头行动。如今,你去找刘医生,问问王令朝在医生圈里有没有什么熟人,顺便看看尸检情况。”
“我带人去查医院和诊所,智惠东继续排查王令朝其他的社会关系,重点是那个女人的踪迹。”
“张继斌带人去西餐厅,这么久了,人也该回来了……” 王韦忠干净利落地分配好了任务。 智惠东和张继斌齐声答应,只有方如今低头不语。 “如今,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你想去排查诊所和医院?我跟你说,这可是个苦活儿累活儿,你还是回站里吧……” 对方话尚未说完,方如今脑海中灵光一现,猛地一抬头:“师兄,你方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