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石耀华又是单身居住,宅子里空无一人,两人几步来到了房门前。 房门上了锁,可惜方如今自己并没有开锁的技巧,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说开锁,还得是情报组的人更专业,他们更加擅长这方面的手艺。 无论是什么样的锁具,到了这些人的手里,用不了片刻就会被打开,而他们凭借的只不过是一根细细的铁丝而已。 奈何行动组和情报组之间一直交恶,方如今就算是虚心求教,对方也未必肯教。 方如今一直认为技多不压身,他感觉自己在情报业务方面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等有空了得把开锁技术练练,以后肯定用得着。 “如今,你去看看窗户。”
王韦忠一边吩咐,一边掏出了钥匙包。 竟然带着专业的开锁工具。 方如今眼前一亮,原来老师傅就在身边,看来以后得拜师学艺了。 他注意到房屋的各个窗户都是从里面锁死的,而且在窗台上也撒了细细的香灰。 夜色混暗,不注意看根本不发现不了,看的出来这个石耀华做事很仔细。 毕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日本特工,在一些细节方面处理的非常到位,不会留下什么纰漏。 他看了看正在开锁的王韦忠,淡淡一笑,低声道:“师兄,现在你我就是江洋大盗了,你负责撬锁,我负责破窗。”
王韦忠停下手中动作,疑惑地看过来:“为什么要破窗?”
“因为所谓的燕子门江洋大盗已经作案多起,警察正在全城搜捕,他们不可能在临城逗留太长时间,应该是抓紧时间多干上几票就迅速离开。既然时间紧迫,这手段上也就用不着那么讲究了。”
王韦忠恍然,钱物到手才是王道,用不着绣花儿。 要说进入石耀华的家中搜查不留下一点痕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们才设计了一出江洋大盗来临城作案的戏码,为的就是不要惊动他。 若是刻意地消除进入宅子里的踪迹,以石耀华的机警,反倒是会令他生疑。 还是方如今的脑袋瓜转的快。 方如今随身带着薄刃的匕首,将匕首轻轻插在两扇窗户的缝隙当中,手腕轻轻一挑,就找到了里面的插销。 接着,他轻轻拨弄匕首,一点点地将插销移开。 可是,还是被王韦忠领先了一步。 “咔嚓!”
门锁开了。 方如今对着师兄伸出了大拇指,这就是蛮力和技术之间的差距了。 在王韦忠抬脚迈进门槛的时候,窗户也被方如今打开了。 两人通过不同的方式进入了室内,方如今脚上穿的是手工纳的千层底布鞋,进入的时候刻意在窗台的香灰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他没有刻意的隐藏痕迹,反正最后也瞒不过石耀华,还不如把入室盗窃的戏码演得更加足一些。 窗扇也被他用力地甩在了两边,玻璃差点磕碎。 方如今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反正屋子是不准备给石耀华还原的。 如今目标已经锁定,所缺的只是能够证明石耀华是日本间谍的证据。 证据找到了,他们就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可以直接对石耀华下手。 即便到时候焦委员也不敢站出来为一个日本间谍说话,这也是要引众怒的,这些常年混迹在官场的老油条,明哲保身的工夫一流。 这边田边恭司的案子要抓紧时间结案,否则他自己手里那一大摊子事情根本没法解决,特别是荣德基的处置问题,必须要加快了。 毕竟荣德基看上去很像是红党分子,是临城调查室一直都在盯着的目标。 荣德基已经在他手里羁押了一段时间了,谍报战场上瞬息万变,随时都可能有意外发生。 他必须得在最短的时间,将荣德基以任何人都无法挑不出的毛病安全地送出去,这关系太重大了。 当即,两人分工合作在几个房间内搜寻起来,卧室、客厅、厨房、储物间都搜查了一遍,卧室是重点区域,但并没有什么发现。 屋子里打扫的一尘不染,物体摆放的整整齐齐,门槛后的地面上撒着香灰,抽屉处夹着头发丝……石耀华的日本间谍身份确认无疑。 方如今在床板的夹层中找到了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五条小黄鱼,还有一千多块法币和一百多块大洋。 他稍微点了点,便装进了衣兜,也算是特高课组织做贡献了。 看了看时间还早,便对王韦忠说:“师兄,家里也太干净了,要不要再搜搜?”
一切都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只是方如今总觉的这个家里,有些过于干净了,好像刻意打扫过一样。 他总觉得石耀华的家里不可能没有任何可疑物品。 王韦忠一摊双手:“继续搜是没有问题,但总不可能将重点放在厨房和储物间这种地方吧?你忘记了,咱们是入室盗窃的江洋大盗!”
方如今不禁苦笑,之前设定的身份限制了他们的行动,完全施展不开手脚。 卧室里的衣服被褥可以被扔的到处都是,但总不能为了偷东西,将锅灶什么的都翻腾一遍吧,这样痕迹太过明显了,反而容易惊了石耀华。 唯一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是厨房,方如今和王韦忠站在厨房里里,同时吸了吸鼻子。 王韦忠出声道:“烧过布料!”
方如今补充:“还有毛发燃烧的气味。”
方如今立即想到了化名为梁清轩的石耀华,在挑唆徐阿大试探王令朝的时候,曾经留着小胡子,现在他为了销毁证据,烧掉小胡子和衣物非常合理。 两人只是在厨房里简单地看了看,并没有动手翻动。 方如今目光一一扫过饭桌、橱柜、灶台、水缸…… 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王韦忠拍拍双手,走到了方如今的面前。 “走吧,房间里做了多处标记,就是为了防止外人闯入,这已经足以证明石耀华是日本间谍了,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剩下的就是暗中跟踪监视他,一定会拿到更有利的证据!”
方如今失望地摇了摇头,他还想争取一下。 “师兄,我有个办法,你听听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
王韦忠眼睛微微眯起来:“哦?”
益民诊所二楼,医生值班室的门虚掩着,一线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稳约地可以听见钢笔落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响。 身穿一身白大褂的石耀华正坐在办公桌前,认真地登记今天的坐诊情况。 他的工作向来是一丝不苟,对每天的工作都要进行认真的复盘,没有特殊情况,向来是雷打不动。 正写着,他发现办公桌上的日历一角微微翘起,眉头微微一皱,伸手将那一角抚平,眉头这才展开。 今天晚上值班,诊所里只有他和一个女护士。 一般的时候,晚上值班是没有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应付一些突发事情,比如打架斗殴造成的外伤,附近市民突发疾病,等等。 石耀华完全可以泡上一杯茶水,优哉游哉地看看报纸,或者是听听广播,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不是复盘坐诊情况,就是查看病人的病例。 查看病人的病例,是他最大的爱好。 算起来,他这里已经存了五百余份病人的病例了,各种身份的人都有,这对于他而言,是一笔非常宝贵的财富。 在工作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将工作做完了。 他伸了个懒腰,从抽屉里拿出龙井茶倒在杯子里,起身去倒了一杯热水,重新坐到椅子上闭目养神。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必须要好好地理一下思路才行。 两三分钟后,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端起茶杯,轻轻此吹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茶香沁人心脾,他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石耀华微微皱眉,马上要十二点了,竟然又有急诊病人了,还真是不让人消停。 他接起电话:“喂,益民诊所!”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急促的说话声,石耀华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脸色也愈发地阴沉了下来。 放下电话,他伸手从办公桌下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纸包,揣进了口袋,快步走向隔壁的护士值班室。 女护士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呼吸均匀。 石耀华嘴角微微勾起来,随着这一丝笑容的出现,脸上抑郁的表情瞬间一扫而光。 “小李,醒醒,醒醒……” “啊……?石医生……什么事?”
女护士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从桌子上爬起来。 石耀华微微俯下身子,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小李,我家里有点事,这边你先盯一下!我回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
“哦……”女护士还没有完全醒过来,脑袋有些木木的。 “急救的一些措施我都教过你的,没有忘记吧?”
女护士摇摇头:“石医生,你家里有事就赶紧走吧,这边我能应付!”
她也是从业两年多的老护士了,耳濡目染之下,一般的外伤和感冒伤风之类的病症完全可以独立处置。 石耀华笑着点头:“那就好,麻烦你了。我去去就来。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最多一个小时!”
从楼梯上走下来,石耀华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将揣在口袋里的纸包打开,抽出一只擦拭的锃亮的手枪插在了腰间。 石耀华的家附近,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事实上,不只他的家,周边一公里多的范围内发生了多起盗窃案,警察忙的脚不沾地。 “这帮天杀的小偷儿,我们夫妻两个辛辛苦苦攒了三年多的积蓄,都被偷走了,这可让我们以后怎么活啊?”
“警官,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进货的钱都被偷走了,还有我爹的棺材本儿!”
“行了,行了,别哭丧着脸了,昨夜在城东也发生了多起盗窃案,还都是大户人家,你们这点小钱算什么?”
一个警察心里也是有气,随口说了一句,岂料一下子惹了众怒,苦主们纷纷将矛头对准了他。 另一个警察赶紧解释,打圆场。 “好了,好了,诸位,诸位,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追查这些盗窃犯的,大家做好登记后,耐心回家等待。一有消息,我们会立即通知你们的,回吧,回吧……” 石耀华一路走来,看到了太多类似的情景。 临城来了飞贼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今天来诊所看病的很多病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这种过路的飞贼一般都是在一个地方做案之后,迅速转战,少则三五天,长则一周时间,不会停留太长时间。 但以往都是小打小闹的,没有闹得像现在这样满城风雨。 这些飞贼也太嚣张了,完全无视临城警察的存在。 燕子门是旧时天津西青区的一个门派,主要以轻功为主。 所谓的轻功—燕子三超水、燕子十八翻、燕子冲天等等,招式听着很好听,但实际上远不是一纵身就能飞上房檐、大树。 他们练习的轻功,其实就是通过一种特殊训练方法来提高自己的跳跃力,再借助各种建筑、物件实现飞檐走壁、闪展腾挪。 石耀华也曾经听说过燕子门,但所知的燕子门的门人一直都是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看来这次多半是有飞贼假借燕子门的名义。 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往清水巷附近其他失窃的地方走去。 石耀华刚刚离开诊所十来分钟的时间,诊所大门上的门铃便急促地响了起来。 刚刚睡着的女护士十分不悦地从桌子上爬起来,揉了揉发麻的小腿,脚步踉跄地下楼开门。 益民诊所和最近的警所只隔着一条街,安全上还是有保障的。 “谁啊?别按了,来了,来了……”女护士带着些许的起床气,一路走到了一楼的门口。 二楼医生值班室的电话铃声响起,女护士听见了,但回去接电话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伸手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个满头鲜血的男子被一个黑脸大汉搀扶着走进来。 女护士下意识地往旁后退了几步。 黑脸大汉一脸焦急:“护士,快,救救我的兄弟!他流了很多血,快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