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两人几乎没停脚,一连转了十三家钱庄,都是相对来说有些名气的。 看得出来,陆大勇对辖区内外的这些钱庄十分的熟悉。 在湖边村饭店发现的那把匹配并未在方如今的身上,而是交给了王韦忠,这样也是为了避嫌。 同时,方如今也不需要拿着那把钥匙,他可以完全靠借记忆比对。 十三家钱庄当中有保险柜业务的九家,但无一家的保险柜钥匙是他想要找的,这让方如今感到有些失望。 随后,又走访了七八个地下钱庄,直到夜里十一点了,仍是毫无收获。 面对这样的结果,之前拍着胸脯打包票的陆大勇也有些沮丧了。 这位方先生对保险柜的要求还真是高,看来那小皮箱中可不仅仅是十条大黄鱼那么简单。 一时间,陆大勇觉得肩上的压力陡然增加的数倍。 方如今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强求,大半夜下来,他看到陆大勇鞍前马后的,并未一刻得闲,也着实辛苦。 再转下去都半夜了,银行和钱庄都得关门,只能等明天了。 根据陆大勇介绍,明天再有半天便可以将剩下的那些钱庄全部走一遍。 方如今觉得,如果明天再找不到的话,怕是这把钥匙根本就不是临城某处的保险箱上的,如此可就麻烦了。 陆大勇将方如今亲自送到了和王韦忠的碰头地点,无论是对方如今,还是看在小皮箱里的大黄鱼的份上,他都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陆大勇刚刚离开,戴家兄弟就像是鬼魅一样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按照方如今的要求,在和陆大勇查访的过程当中,两人不必贴身保护。 随后,方如今随着王韦忠,众人一起来到了安全屋之中。 打开点灯之后,方如今才发现王韦忠眼睛通红,眼珠上布满了血丝。 王韦忠第一时间向方如今通报了情况,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方如今不禁眉头紧皱,难道这把钥匙所对应的保险箱根本就不在临城,又或者不是什么保险箱的钥匙,甚至这把钥匙根本不是线索。 王韦忠的话不多,但还是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老实说,能够发现这把钥匙的存在和异常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能否循着这把钥匙找到线索,他一开始抱的希望并不大,故而没有方如今那么失望。 让方如今没有想到的是,他从王韦忠的口中得知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 张鑫华的老战友,从南京来临城避难的副团长王翔,在携家人从安全屋出来的时候遭到了日本间谍的枪杀。 杀手事前潜伏在距离安全屋两百米外的一栋高楼上,使用狙击步枪狙杀了王翔。 王翔的妻子和孩子虽然没事,但是身心遭到了巨大的打击,他的妻子数次昏倒,孩子也被吓得目光呆滞,人有些发苶。 原本这次王翔一家是要和张鑫华一起返回南京的,没想到出了事。 在枪声响起后不久,负责保护王翔的行动队员立即向枪手潜伏的位置发起了突击,然而等到了楼上,对方早就已经撤离了,现场只留下一枚仍旧带着余温的弹壳。 也正是通过这个枚弹壳,行动人员判断出杀手是日本间谍。 “师兄,会不会是袭击我和站长的那伙日本行动人员?”
方如今虽然对枪械并不是十分了解,但保护他的戴家兄弟却是内行,他们当时就听到伏击队伍中有人使用的是狙击步枪。 王韦忠给方如今倒了一杯水,道:“你说的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张组长交给我们的这几起案子有着某种联系,被我们围歼在废旧厂区内的日本间谍,以及王翔,都是从南京来的。”
方如今冷哼了一声,日本间谍还真是嚣张,接连几次最终暗杀,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过,这也从另外一方面证明,之前临城站的系列行动已经打痛了日本人,逼得他们不得不主动发起反击。 “师兄,张组长那里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他和侯科长先登车返回南京,王翔的家人暂时留在了临城,追查凶手的事情自然是落到了咱们行动组的头上。我已经安排智惠东去跟踪这件事了。 王翔虽然没有泄露过多的秘密,但总归是被敌人拉下了水,以日本人的手段,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有可能彻底地沦为汉奸和卖国贼。”
方如今也是微微摇头,王翔落得此番下场,也是令人唏嘘不已。 王韦忠又道:“如今,我看暗中追查钥匙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参与了,回到站里继续审讯石耀华。”
方如今知道王韦忠是担心自己被日本间谍暗算,但是这把也钥匙对于他自己而言,也是意义非凡,怎么能够不参与这案件的侦破? “我想明天再查一天,若是再没有结果,就回站里,怎么样?”
王韦忠略一思索道:“也好,不过,一定要让戴家兄弟寸步不离的跟着你才行。”
方如今点头。 因为明天还有部分钱庄没有查访,两人决定就在此处对付一夜,不再会临城站。 夜已经深了,直到王韦忠发出轻微的鼾声,方如今还不曾入睡,他两眼发呆,望着头上的顶棚。 电灯还亮着,能够清楚地看到顶棚上糊着一张张的报纸,可他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都是那把精致的黑色钥匙。 心底仿佛一直有个声音在拼命地提醒他,这把钥匙就是关键线索。 同时,另一个声音则是告诉他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劝他尽早放弃,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五点了,方如今一夜没睡,但是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无论最后的结局如何,他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去试一试,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与此同时,从临城开往南京的列车上,张鑫华脸色也阴郁地坐在座位上。 因为王翔的被杀,让原本带着喜悦的南京赴任之行,蒙上了一层阴霾。 侯科长和警卫坐在包厢里,因为怕打扰侯科长休息,张鑫华便走到了外面,来到餐车上找了个座位坐下来。 说是怕打扰侯科长,其实张鑫华心里清楚,他还没有融入南京官员的圈子里。 今晚肯定是不能合眼了,只能在餐车上寻片刻的清闲。 其实,在通知王翔跟他一起离开临城的时候,张鑫华便隐隐有不祥之感。 特工职业生涯,张鑫华也有过几次这样的感觉,而且最后几乎都得到了验证,所幸结局都是化险为夷,否则今天张鑫华也不会坐在这列火车上,可是王翔的事,让他备感失落。 他特意提醒保卫人员加强防范,可王翔还是出事了。 谁也没有想到日本间谍嚣张到用狙击步枪搞暗杀的程度。 日本间谍是纯粹的报复王翔,还是另有企图? 逻辑在哪里? 张鑫华心里打了大大的一个问号。 张鑫华非常疑惑,但是,他明白,敌人肯定不是仅仅杀了王翔泄愤这么简单。 侯科长也一直是日本间谍重点关注的目标。 老牌特工的感觉绝不是空穴来风。 他一边吃着餐车提供的食物,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餐车里的客人。 为了侯科长起居方便,包厢是靠近餐车的。 在一个老特工看来,周围的人身上似乎都带着疑点。 就在这时,两个乘警耀武扬威的走了进来。 一趟列车,查几次票,什么时候查,也没个准儿,反正都是看乘警的心情。 “你们两个,拿出车票来!”
“告诉你们,谁也别想逃票!爷的眼睛亮堂着呢!”
“老头,利索点,别给我说你没票,没票就赶紧掏钱补票!”
两个乘警就这样耀武扬威的来回呵斥着,这年头他们就是这趟列车的无冕之王,谁也不敢和他们对着来。 谁敢闹事,轻者罚款,重者挨打。 张鑫华不动生色地喝着茶,一个年轻的服务生非常有眼色地过来给他倒茶。 那服务生倒完茶后,很是随意地往张鑫华身旁一站。 查票很快就轮到了张鑫华这里,他便很随意地拿出车票,乘警对过之后便直接还回去。 “收好您的票!”
乘警的态度出奇的和气,躬身双手将车票奉上。 张鑫华返回南京没有事先通知车上的乘警,这样做是为了保密和安全,他不想闹得沸沸扬扬,让整个列车上的人都知道车上还有特务处的特务。 但是,张鑫华一身灰色的西装,再加上那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原本耀武扬威的乘警霎时矮了几分。 乘警看看服务生,又看看张鑫华,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对着张鑫华敬礼后走了。 乘警走后,服务生也随即离开,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张鑫华只是在他的背影上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将头低下,取了一旁的一份临城晚报悠闲地看起来。 服务生的小聪明自然瞒不过张鑫华的眼睛,他敢断定,此人是冒充的,不然乘警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来。 至于服务生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张鑫华无法猜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不是日本人,否则岂不是自投罗网。 就在张鑫华放下报纸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经意地一撇,发现餐盘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张小纸条。 “小心日本人!”
张鑫华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还是出现了,日本人获得了他们出行的情报,并且跟着上了车。 张鑫华没有时间去核实情报的真假,即便这纸条上所写的是假的,他也不能冒险什么都不做。 然而,从外表上来看,张鑫华没有一点情绪上的波澜,他甚至还将卷边儿的报纸一角压平,轻轻放回原处,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起身离开餐车。 包厢门口垂手站立的两名特工见到张鑫华后立即立正。 “老板在里面?”
张鑫华问,对外,侯科长被称作老板。 “是!一直都没有出去!”
“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经过?”
特工细细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只有两个乘警,被我们骂走了。”
乘警? 张鑫华的眼睛紧紧眯起来,头脑霍然开朗。 服务生是假的,难道乘警就一定是真的? 自己还是大意了,中了对方的障眼法。 想到此,张鑫华轻轻敲门,包厢的门从里面打开,他一闪身就走了进来。 “鑫华,你说你,吃饭就让他们送进来好了,干嘛还要去餐车跟别人一起挤来挤去呢?”
灯光下,侯科长的气色很好。 这段时间,他在临城深居简出,生活非常规律,身体状态保持的非常不错。 如果不是处里和科里有事招他回去,他还真是愿意在临城多住一些时日。 张鑫华坐在对面的卧铺上:“科长,这趟车怕是不会太平了,咱们得多加小心才是!”
“日本人?”
即便作为经验丰富的老特工,侯科长也是心头一跳。 火车上可不比陆地上,空间逼仄狭小,又是正在行驶,一旦遇到突发事件,闪展腾挪的余地非常有限。 “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对方的身份。”
张鑫华如实将自己方才遇到的一幕说了。 侯科长眉头紧蹙:“他们的鼻子够灵的,确定目标没有?”
“目前看两名乘警似乎有问题,还有一个餐车的服务生也不大对劲,我的意见是以静制动,您看?”
侯科长点头:“在没有搞清楚他们的意图前,确实不便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不过,以你的推测,他们会怎么下手?”
到底是老江湖,遇到事情也是相当的镇定。 “无非是枪击、爆炸、投毒,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第三种暗杀方式可能性最大。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怕是要饿着肚子到南京了。”
侯科长挠挠头:“这倒是没关系,我夜里本来就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张鑫华又道:“那好,还有一事,咱们要立即着手去办。”
“你说……” 张鑫华在侯科长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侯科长听了后连连点头:“事不宜迟,咱们马上按照你说的办。我倒要看看,对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打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