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长兴紧急停车,南京方面的人已经赶到了。 行动科科长赵伯钧听到汇报,也是被惊了一跳,连夜驱车看来。 一进医院,就对早就等待的张鑫华问道:“候课长现在怎么样?”
“昏迷不醒,现在正在抢救室观察救治。”
张鑫华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听到侯科长还没有死,赵伯钧心中稍安,看到张鑫华一身狼狈,头发和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尤其是张鑫华的左臂上还缠着纱布,吊着绷带,顿时紧张起来,连忙上前问道:“你自己怎么回事?搞成这个样子,伤势严重吗?”
张鑫华受伤后,因为只是轻伤,所以就在现场简单处理,包扎了一下,听到赵伯钧的询问,赶紧解释道:“没有关系,只是爆炸的时候,被玻璃片划了一下,皮外伤,不碍事的。”
“不能大意!”
赵伯钧也上前查看了一番,看着在纱布外面鲜血渗出了不少,眉头一皱,“稍后让医生再重新处理一下,要用最好的消炎药。”
“多谢科长!”
尽管张鑫华也知道自己受伤并不是很严重,但在这个时代,医学水平普遍不高,因为一个小小的伤口处理不慎,造成感染而丢掉性命的例子比比皆是,自然是不能大意。 赵伯钧对手下这个新任的组长十分看重,眼看着这员虎将就要在自己麾下效力了,却因为意外受伤,这必须要重视起来,千万不能疏忽大意。 不过,赵伯钧毕竟是老牌特工了,知道什么事情最为要紧,其情绪也是转变极快。 在确认张鑫华的伤势的确没有什么大碍之后,赵伯钧脸色一变,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侯科长这次的临城之行,简直是一波三折,没想到都要返回南京了,竟然还能让人摸到眼皮子底下安置炸弹,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出了这么大的大事,处座也被惊动了,赵伯驹索性也就拉下脸来狠声叱骂两句。 张鑫华赶紧解释道:“科长,都是属下办事不力,没有保护好侯科长。经过我们的初步判断,是我们的行程泄露了,日谍跟踪我们上了火车,两个假扮成乘警的日谍先是侦察到了侯科长所在包厢的位置,然后从车厢顶部倒垂至车窗,先是以子弹击碎车窗玻璃,又投掷了两枚手雷! 虽然我们已经提前察觉到了敌人的异常,采取了必要的迷惑措施,但还是少算了一步。”
赵伯钧冷着脸问:“到底是哪一步算错了?”
“我们提前调换了包厢,日谍的投掷的两枚手雷只是扔进了空的包厢内,并未对我方人员造成伤亡。只是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新换的8号包厢根本就是日谍提前设置好的圈套……”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张鑫华的预料,8号包厢之所以空出来,根本就不是临城富商姚学海没上车。 事实上,临城有没有这个人都很难讲。 现行的购票政策是,火车票都要进行实名登记,但车站根本无法核验身份证件的真假。 应该是日本间谍以姚学海的名义买票,并进入包厢内提前放置了定时炸弹。 他们赌的就是侯科长会转移。 车厢内只有8号包厢是空着的,其余的都要去跟乘客进行沟通,容易节外生枝,只有8号包厢最为合适。 可没成想,8号包厢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2号包厢的爆炸若是没有成功将侯科长炸死,8号包厢里安置的定时炸弹就会起作用。 不得不说,日本间谍的计划非常严密,也非常巧妙,将张鑫华的防范措施都想到了,并做了针对性的应对。 张鑫华可以肯定,若是没有内线得到侯科长即将离开临城的准确消息,日本间谍即便应变能力再强,也不会将计划执行的这么完美,不会算的这么准。 好在侯科长也是反应奇快,他应该是发现了包厢内的定时炸弹,才会在紧急情况下通过窗户跳下火车的,尽管被摔的不轻,但总归是保住了性命。 赵伯钧一听,微微点头,他心里也有盘算,事情既然已经出了,接下来就是进行调查,自己之所以这么上赶着跑过来收拾烂摊子: 一是因为侯科长是他的副手,二是张鑫华也是他的手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种事情都需要他这个科长来出面,躲是躲不掉的。 更重要的是,他要抓住主动权,在调查中撇清行动科的关系,把这件事的影响减少到最小程度。 此时听到张鑫华这么说,也正合他的心意,他脸色稍缓,接着问道:“其他的伤亡情况呢?”
他这一问,让张鑫华脸色一窒,嘴巴蠕动了半天,没有说话。 “哼!”
赵伯钧心中一沉,已经预料结果不乐观了。 果然,张鑫华把伤亡情况汇报了之后,赵伯钧的心情更坏了几分。 除了侯科长不知能不能及时醒过来,还搭上了三个兄弟。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这三个兄弟在事发当时挡在了侯科长的身前,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这才让侯科长在这么剧烈的爆炸中,没有当场送命,保留了一线生机。 也就是说,侯科长跳车的时间和爆炸的时间近在毫秒之间。 尽管赵伯钧是行动科的科长,手下不乏身手好的行动人员,但能够跟在侯科长身边随身保卫的,更是好手中的好手,一下子死了三个,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三个人的名字,处座甚至能叫得上来,这次都没能活着回南京,实在难以向上面交代。 “惨败啊,惨败!”
赵伯钧咬牙切齿的骂道,这样一来,即便是侯科长最后能够平安脱险,这次爆炸所带来的影响也足够恶劣了。 张鑫华心里也忐忑不安,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正式上南京赴任,便遇到了这种倒霉事,又低声说道: “重伤者都已经送往医院救治和包扎,牺牲殉国的兄弟暂时还没来得及通知其家属,我建议等回了南京再通知。其余的可疑人员,我都扣押了,已经有部分进行了审讯。”
赵伯钧嗯了一声,张鑫华处理的还算妥当,不过怎么处理也是一个大麻烦事,就算这些乘客们都有嫌疑,可这么多的人员,匆促之间他也无法排查。 要知道,能够乘坐包厢的,非富即贵,这些人在临城和南京方方面面都有关系,即便是特务处,也不可能像排查普通人那样实施严酷手段,所以能用的手段最多也就是询问笔录,这样很难找出真正的凶手。 当然,在爆炸之后,火车的车速明显降低了不少,说不定,其余的杀手早就已经跳车逃跑了。 “带我去看现场!”
“是!”
一行人从医院中走出来,赵伯钧一挥手,身后两名负责技术鉴定的情报人员带着各种检测仪器赶紧上前,众人一起乘车去火车站。 火车已经临时调了一个排的士兵把手了,即便是车站的工作人员也不能接近。 张鑫华带着赵伯钧匆匆在爆炸的车厢中转了一圈,吴剑光带人也到了。 赵伯钧看到吴剑光来了,便伸手示意,把吴剑光召到身前,问道:“吴副站长,你也来了?”
吴剑光深更半夜被站长一个电话从床上薅了起来,洗了一把脸后就匆匆乘车赶往长兴,此时形象也颇为狼狈,他恭声回答道:“是的,科长,我受站长的委托,特来协助张组长处理善后事宜。”
赵伯钧深知这位老部下虽然能力水平一般,但八面玲珑,在处本部的人际关系还算不错,但侯科长被刺一案,根子还是出在了临城这边,自己当然也不能给吴剑光看好脸色,当即板起脸。 “都是你们临城干的好事!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
吴剑光冷汗直流,赶紧躬身道:“都是卑职的过错,卑职的过错,卑职一定尽全力配合科长,查清真相,还侯科长一个公道。”
赵伯钧又接着吩咐道:“算了,这种话还是等结果出来之后再说吧。这样,审讯的事情,你要亲自参与其中,毕竟车上的乘客很多都是临城人,你来处理比较妥当,记住,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人员,否则,我拿你是问!”
出了事情,赵伯钧想要尽量遮掩,减少影响,显然不想让那些有权有势的乘客们对特务处,尤其是对行动科说三道四,而由吴剑光出面,事情便有了一个合理的缓冲。 “是,请您放心,我会严格审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分子。”
吴剑光躬身领命,转身对身后等人吩咐了几句,大家都纷纷点头称是。 当初接近张鑫华的那名可疑的服务生,已然早就不见了踪影。 一同失去踪迹的,还有另外三个人。 这些情况,都是张鑫华的手下通过一点点的排查得到的。 从事发地点到火车站中间的这段路程,大概有三四十公里,这么长的铁路线,几个人跑掉,犹如泥牛入海。 吴剑光平白无故地被训斥了一通,不禁有些牙疼,自己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反倒是要配合原来的副手查案,心中颇不是滋味。 “鑫华,你来跟剑光说一说事情的经过吧!”
赵伯钧吩咐。 “是,科长!吴副站长,事情是这样的……”张鑫华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吴剑光听完之后,也是眼皮子直跳,不禁咋舌道:“竟然有这么大的伤亡!鑫华,已经确定是日本间谍所为了吗?”
“一定是他们!在临城,他们便已经盯上了侯科长,只不过我们给他们玩了一个金蝉脱壳,才得以幸免。日本人贼心不死,近期的活动非常猖獗,他们一定是仓促之间得到了我们即将离开临城的消息,才决定在火车上动手,没想到的是,这次我们的金蝉脱壳没上次那么好用了。”
张鑫华也非常了解自己这位老上司,心胸狭窄,公开和私下的任何场合都不能得罪了他,不然他会一直记在心里。 自己说话时还是需要揽一部分责任上身的,否则很难过关。 吴剑光一听,果然心中一口淤气缓缓吐出,道:“也是,这些日本人之前行事作风非常隐蔽,他们更多的是关注于情报方面,但却被我们临城站几次三番的反谍行动搞得像是过街老鼠。 这才多长时间啊,他们又敢露头了。我听站长说,从上海来了一批特高课的高级行动人员,最擅长的就是刺杀和爆破,手段狠辣,无所不用其极,根本就不在乎牺牲。 这些小鬼子实在是太嚣张了,刚刚刺杀了站长,这才多长时间,简直猖狂,特高课简直就是……”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显然是想起了一旁还有赵伯钧这个行动科的科长在。 站长在前往明觉寺的途中遭到了日本间谍武装力量的伏击,这件事似乎并没有上报给南京方面,吴剑光自知失言,但赵伯钧已经听了进去。 “什么?”
“茅站长竟然遭到了日本间谍的刺杀?”
“他有没有受伤?”
“人抓住了没有?”
赵伯钧的问题就连珠炮一般,让吴剑光冷汗直流。 他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 在得知茅站长并没有受伤后,赵伯钧总算是放下心来。 要说关系,他和茅站长还是更亲近一些,而且茅站长是处座面前的红人,将来肯定会再进一步,多亲近亲近没什么坏处。 这一点,吴剑光相比就要差得多了。 “这件事要严查,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而且,说不定这两次刺杀都是同一伙人!”
张鑫华闻言,也不再隐瞒,当即将王翔被刺的事情一同做了汇报。 这件事本来是要等侯科长到了南京后面见赵伯钧汇报的,如今侯科长昏迷不醒,张鑫华只能是自己做主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鑫华,我看可以并案处理了!这件事要抓紧查!”
日本间谍确实太过于嚣张了,接连做下大案,目前值得庆幸的是,侯科长还活着,总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不过伤势也很重,目前已经在医院进行抢救。 但被日本人牵着鼻子走可不行,迟早会出大事。 与此同时,专业技术人员的调查也有了初步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