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两辆架着重机枪的吉普车进这座小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有人从入镇口处抄小巷往收容所狂奔。 陈潇正在给姑娘们下发在禅达本地妇女手里染印并缝制的丛林迷彩服,油布,药品,弓弩,最重要的是每人还有一把开山刀。 柳玉娥正在交代留守了两个女子,她们被留下来看家和照看六个小孩。 当然,那两个六七岁的孩子,也已经长大,六七岁是大人了,会帮助她们两个留守的女子看着这个家的。 “你记住,老师说过,如果寡不敌众,那就先行退走。 然后凭我们学会的本事,在趁人不注意摸回来,在一个一个要了他们的命。 如果有人要来硬抢我们的家业,不要硬拼,家业是死的,人是活的。 留住人,才有机会报仇!”
留守着两个女子,一个是30岁的王素娥,一个是13岁的刘小丫。 之所以让她们两个留守,就是因为她们俩训练成绩最差,最主要是体能。 王素娥毕竟受过很多苦,虽然依旧漂亮,但身体却在长期的饥饿和营养不良中临近崩溃过,虽然陈潇已经帮她调理回来了,但比起其他人还是差了一些。 刘小丫毕竟才刚刚13岁,最小的女子,这个年代说要嫁人也能嫁了,但毕竟还是太小了。 虽然训练的时候成绩还算可以,但因为太小,另外家里也需要有人看顾一下,所以就把她也留下了。 40个女子,穿着奇奇怪怪,花花绿绿的衣服,都背着一个背篓,开始出城,从桥上开始过江。 按说穿的这么花花绿绿的,换了别人,在乡下肯定被说三道四。 但是眼前的这些女子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唯恐避让不及,不是他们怕这些女人,而是他们感觉,不给这些女人让路,是一种对美好的亵渎。 他们让到一旁,通常都会微微躬身行礼或者抱拳行礼,然后亲切的问一句:“姑娘们又去采药啊!”
姑娘们笑笑没说话,只是冲问话的人点点头就飘然而去了,仿佛那走过的不是人,而是一片美好的风景。 陈潇走过,一路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 “陈老师,这一次去再打回来山猪,记得给我留个猪肚子,你说过的,吃山猪肚子对我的胃病好。”
“陈老师,上次打回来的老虎,那个虎骨还有没有? 我婆娘她兄弟,感觉有点腰背酸软,所以想弄点虎骨来泡泡酒!”
“陈老师……” 陈潇一边走,一边一一的回应:“好的,好的,如果我回来,能打到山猪回来,一定给你留一个山猪肚子。 至于虎骨,没有了,没有了,都分完了都分完了,不过是你家婆娘的兄弟,还是你自个啊? 好好好好!就算是你婆娘的兄弟。 让你婆娘的兄弟,去砍柴,一天挑一担柴卖了钱回家,肯定不会腰膝酸软。 放心吧,这个我有经验! 好,好好,回来一定给你们带啊……” 一路走出禅达,所有的老百姓,都向她们行礼,特别是见到陈潇的时候。 所有的溃兵,在看到陈潇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立正,然后整理自己的衣物。 在今天之前,他们那些瘦弱的,实在找不到食的,大多都是陈潇在接济。 但在今天之后,他们将被整编,组成一个川军团,虞啸卿手底下的川军团。 川军团的收容站,所有人都在,两个多月时间,当初被陈潇一来就做了手术的,并且打了青霉素的十人,也早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与正常人无异。 因为一般的小口子,等要清创后缝合,七八天就差不多了。 如果深一些的口子,那就十来天。 如果再严重一些的,个把月。 他们经过治疗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伤口愈合的情况非常好,这还得益于陈潇来给他们做过针灸,促进他们伤口愈合的情况。 所以这次收容站里,足足有30来人,现在这里拿主意的人是孟凡了,虽然他只是一个中尉。 已经把胆量和心性锻炼出来的林译还是稍差了一些,做决定的时候,敲敲边鼓还行,但要真让他拿主意,他怕是还缺点火候,打一仗就好了。 迷龙的话,你叫他打架还行,真要叫他拿主意,也是上面那句话,还不够火候。 兽医坐着,等着他们的决定。 “老师说过,会有人来找我们的,因为日本偷袭了美国的珍珠港,美国人死伤惨重,他们的舰船被击沉击伤无数,所以美国人对日本人宣战了。 日本人为了得到橡胶和石油等战略资源,南下东南亚,而东南亚是欧洲人,美国人的地盘,所以他们触碰到了这些列强们的底线。 这对我们来说算是好事! 缅甸是英国人的地盘,应该现在日本人正在入侵缅甸,而现在的英国人已经不会打仗,一打就崩溃。 比我们还差劲,我们好歹还是武器装备不行,可是英国人的武器装备比日本人强太多了,可就这样英国人居然打不过日本人。 日本人在缅甸将会势如破竹,所以缅甸需要我们的介入,为此美国愿意付出很多军事援助,以换取我们出兵缅甸。 老师说,重庆方面可能想派一些精锐进去,但是落实到下面,比如说落实到禅达,他们是舍不得把正规精锐部队送到缅甸的。 这些军阀思想,让他们早就懂得什么叫做保存实力,毕竟手里有了枪杆子,才有话语权。 但是上面的任务要应付,毕竟这关系到国家层面的战略意图。 所以他们盯上了我们这些炮灰,整个禅达县城的炮灰。(禅达是个县城,我前面写错了,写成个镇子) 我们这些炮灰有一千多两千人,整天游荡在禅达城,流兵如匪,这一点我们自己都非常了解吧! 所以,我们这些炮灰溃兵,也是禅达城一个比较大的安全隐患。 所以,会有人带着我们这群炮灰进缅甸。 把我们这些炮灰送到缅甸,如果牺牲了,那么,既可以跟英美盟友说,我们经过艰苦血战,付出了许多宝贵的生命和重大的牺牲,损失惨重,借此可以要求更多的军事援助。 地方报上去,还可以向上级要兵员补充和编制。 上面也会默许这种事儿,因为如果发生了这些事情,他们可以要求英美两国军事援助加倍时才有借口。 所以说到最后,禅达的实际控制者的精锐根本就不会入缅。 所以我们只是跟着人去送死的而已……” 孟凡了这话是轻轻说的,仅他们四人听见。 “我姓虞,名啸卿。 我的上峰告诉我,如果去缅甸打仗,给我一个装备齐全的加强团。 我说心领啦! 为什么? 因为我要的是我的团,我要我的袍泽弟兄们提到虞啸卿三个字,想到的就是我的团长! 我,提到我的袍泽弟兄们,想到的就是我的团。 我的上峰生气了,他说那给你川军团……” 孟凡了缓缓地说出陈潇告诉他们几人的一段话。 “上面这段话,是我重复老师告诉我的。”
“老师说,他分析过禅达会来的是什么人,答案只有一个,那这个人就是虞啸卿。 因为这里,是老虞家的地盘,在这个地盘上,没人敢乱伸手,只能是老虞家来整合我们这些溃兵。 而这个姓虞的,是一个很好的演讲家,他能用短短的一句话,挑起别人的全部热血。 他计算过,根据这个人的性格计算,这个人来到这儿,肯定会这么演讲的,措辞肯定不会差到哪去!”
林译点点头:“现在,那两辆吉普车已经进了这个小城,正在往这来。 这应该就是老师说的,虞啸卿来了,等着吧! 如果真如老师所说,如果我们表示出太过精干的本质,他们虞家肯定不会派我们去缅甸,只会把我们留下来,补充到他们的精锐部队中,这就代表着我们会很长时间没有仗打。 我只想问,你们是想打仗还是不想打仗? 如果想打仗,那我们就不要表现的那么精干,那么强悍。当然如果不想打仗,我们可以表现的精干一些,强悍一些,也许会让虞啸卿将我们编入他家的嫡系部队,这样我们就不一定用去缅甸。 你们选吧!”
兽医忍不住说了一声:“额就觉得吧! 这当兵的不打仗,总感觉不好,额总觉得吧,哪怕是打胜一仗也好啊! 就一次! 就打赢一次也行,不能老是这么输啊!”
孟凡了是最不想打仗的,从一开始学生从军,热血沸腾,后来被一次一次的败仗将这一股热血给浇冷,然后变得像上官一样,麻木不仁。 其实,骨子里,他也希望能打胜仗,就像兽医说的,你得赢一次啊! 不能老是这么输,从北边被人赶到南边,然后现在南边也被人占了,难道还要被别人从南边赶到北边,问题是北边没地儿了,去哪啊? “我就觉得吧!仗还是要打,要不然学这身本事干嘛? 反正吧! 不管你们想不想打,缅甸我是去定了,我还想从缅甸开始,从南打到北边,把我们家被鬼子刨了的祖坟顶上的炮楼给砸了,然后把祖坟重新堆起来。 我觉得,老师能带我们打胜仗,可惜,他不当兵!”
阿译摸着手腕上那块手表:“仗还是要打的,就像迷龙说的一样,我要从缅甸开始,从南边打到北边。 打回上海,这样我才有脸跪在家父坟前,告诉他,他的儿子也是一个有血性的军人。”
阿译是个有信仰的人,在原剧情里,他的信仰破灭之后,自杀了。 没上过战场是他的短板,只要补足了这个短板,那他就能真正成为一个铁血的军人。 “那好嘛!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先不要在我们未来的团座面前表现的那么精锐。 现在,所有人,都在外面地上滚几圈,把脸上抹脏点。 还有把你们身上的精干的气息给收敛一下,装怂会不会?”
孟凡了开始发号施令,所有人都开始搞脏自己,转眼间,这个收容站里面所有溃兵,又恢复了1941年秋之前的模样。 那种怂怂的感觉,一看就是孬兵。 就是现在身材比以前要有点肉,不过在衣服的遮盖下,应当没什么问题,脸上也颇为红润,抹上一把灰,那也没什么问题了。 迷龙跟张站长勾肩搭背,让他不要多嘴,然后指了指他的屋里。 张站长一看众人瞬间转变了形态,屋檐下,台阶上屋里屋外能躺则躺,能怂就怂,反正就没有之前两个月的精神状态。 他就明白了,这些人在装! 但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在原来的剧情,他站在屋里抱着个女人白日那个啥,结果虞啸卿来了,他急急忙忙冲出来迎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 现在提前有了准备,挥手叫屋里的女人先行离开,然后收拾收拾。 不到两分钟他衣服齐整,整好以暇的站在门外,看向正缓缓顺着巷道开过来的两辆军用吉普车。 他回头看了看,整个收容站一大片院落几百号人都是窝窝囊囊,但就自己身后的这个院子里的三十来号人是装的。 两辆军用吉普车停了下来,头一辆下来五六个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挤的。 嚯! 一个个,身上装备富着流油啊! 冲锋枪,轻机枪就不说了,连身上挂着的手榴弹都是美国货。 第二辆也下来三四个人,呵,校官就有俩,还有那一直坐在车上,没动那个肯定是最大的。 这一次,他没有匆匆忙忙,而是从容不迫的小跑过去。 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没管他,就让他这么一直走到那辆吉普车跟前,那坐在车上没动的,是个上校。 这不重要,是不是他的上级真的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他认识,不是别人,而是虞军座的儿子。 这才是重点! “叭”地一下,立正! “川军团收容站张……” 话还没说完,就让这个嚣张而霸气的上校制止了他的自我介绍:“张站长辛苦了,下去吧!”
张站长只好应是,站到了一边,其实心里大有想法。 他先说你要对我好一点,可能张迷龙他们的秘密,就被我给卖了。 可惜了!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作为一个少校,虽然只是收容站,管着几百名溃逃士兵的站长,虽然本事不大,但眼光还是有的。 迷龙这几十个人两个月来的变化,从溃兵的样子慢慢有了精兵悍将的气息,这一切,他是看在眼里的,知道这一切都是这几十个人去了那个陈某的院子,才产生的这种变化。 这个事情,几乎所有溃兵都知道。 所以他也不想瞒,本来想报告来着,虽然迷龙他们几十人装怂,并且还威胁了自己,大不了被打一顿呗! 不过既然,眼前这位虞少爷看不上自己,那就算了。 他也不是没有门路,迫切要靠上虞家的人,暂时没必要。 他也是上面有人的人,要不然也做不上这个收容站的站长,少校军衔,可以不用打仗,平日里给收容站下发的物资,倒倒手还可以挣钱,他已经很满足了。 很佛系,所以就绝了说出迷龙等人秘密的心思。 “呯” 一声枪响,惊动了这一片地方的所有人,包括溃兵。 一个个院落,都被一个士兵闯了进去,大声喊着集合。 所有的溃兵都急急忙忙的集合在自己所在院子里的天井,但只有一个院子例外。 而虞啸卿的目标,正是这个院子。 这个院子是最里面的院子,也是最高的院子,应当也是最宽敞的院子,原来应该是本地人的宗族祠堂,后来被征用了。 虞啸卿进院子之前,以为这个院子肯定是被溃兵当中最强的人占领的,因为自古如此,最好的院子当然是最强的精兵悍将才配居住。 但是一进门,他就被地上脏乱差给打击到了,甚至还有一个木桶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刚进门的院子里,摆的很正。 也不知道是粪桶,还是水桶,反正绝对不是饭桶! 虞啸卿在木桶前,停顿了好一会儿,好一会儿! 像是过了一会儿,又像是过了好久,他才迈步跨过这个木桶,一点都没有绕开的意思,直接跨过去,然后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这个时候,站在两旁窝窝囊囊的溃兵,原剧情里应该在阿译的带领下开始稀稀拉拉的敬礼。 可是现在,没有,没有人敬礼,而只是窝窝囊囊的站着而已。 身上衣服陈旧,还沾着灰,双手畏畏缩缩的拢在袖子里,头发虽然短,但是凌乱肮脏,不过奇怪的是,没看到有虱子和跳蚤。 不过也没有人凑近去看。 虞啸卿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开始他的演讲: “我姓虞,名啸卿。”
“我的上峰告诉我,如果去缅甸打仗,给我一个装备齐全的加强团!”
他一步一步走上最里面的台阶,然后站住,没有回头,气势仿佛在这一刻凝聚到最高。 “我说心领了!”
果然,果然会是这么说的! 蹲在角落里孟凡了和兽医,孟凡了小声的跟兽医说:“下一句,该是,为什么!”
虞啸卿果然回身,大喝一声:“为什么?”
果然,这声喝问,引来了所有目光,达到了虞啸卿心中的预期,所以他继续了接下来的演讲。 “因为我要的是我的团,我要我的袍泽弟兄们,提到虞啸卿三个字……” 在角落里,孟凡了一直在提前说着虞啸卿的台词:“……想到了就是我的团长。 我,提到我的袍泽弟兄们,想到的就是我的团……” 提前阅读玩的正高兴,却不料被兽医给了一巴掌背心:“莫捣乱,好好听讲!”
这种提前阅读,在迷龙,阿译,不辣,蛇屁股等人心中响起,连措词都不曾错一个字。 这一刻,他们心里对陈潇的崇拜,提升到了极致。 虞啸卿接下来的话,陈潇并没有再告诉他们,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陈潇说过,如果自己表现的精锐,就会被留下,编入嫡系部队。 如果他们想去打仗,那就有多埋汰就装多埋汰,因为,炮灰才会被送去送死。 孟凡了看了一眼兽医,又跟依然躺在吊床上的迷龙对了下眼神,然后看了阿译一眼。 想起了昨天陈潇跟他们说的话:“如果你们想去缅甸打小鬼子,那就去,明天我也会去,到时候我们在缅甸汇合。 到时候,我教你们打鬼子!”
迷龙点点头,他的意思很清楚,他就想去缅甸打鬼子。 阿译也确定了,今天就这么装怂下去吧! 虞啸卿的演讲还在继续:“我的上峰生气了,他说那给你川军团。”
“他知道的,我也知道。”
“川军团,是打没了的团!”
“我说好,就要川军团!”
在原剧情里,当虞啸卿说到川军团的时候,要麻是与有荣焉,并且不辣还会跟要麻戏说虞啸卿可能是湖南人哦! 但是现在没有,他们只有冷眼旁观。 但虞啸卿说完这段话后,孟凡了确定了,这个虞啸卿真的就如陈潇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天生的演说家,天生拥有,可以挑起别人热血情绪的人。 如果自己不是早就知道真相,不得不说自己肯定也会认准了这个人,认准了,他就是自己的团长。 但是,什么叫先入为主? 当他们能提前知道虞啸卿要说的,演讲的内容,他们就知道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这时虞啸卿已经拿过张立宪手中的轻机枪,冲着迷龙上方的屋檐就是一通扫射,谁都看得出这是故意让那屋檐的瓦掉下来砸到迷龙身上。 谁叫这小子,所有人都站起来迎接他这个长官,就最小的懒洋洋的躺在吊床上,无动于衷。 这叫小惩大诫。 一梭子弹打完,砸落无数瓦片之后,看那个躺在吊床上的依然没有起来的打算,虞啸卿就知道,一会儿还得继续! 他把手里的轻机枪抛回去给张立宪,然后背着手,高声的说道: “捷克式轻机枪,小鬼子的歪把子跟他比是孱孙……”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长官!您说错了! 这不叫捷克式轻机枪,这是英国人仿制的捷克式,叫布伦轻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