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讷父子的坐骑是久经战阵的名马,雄健有力,奔跑起来虎虎生风,而吴非凡的坐骑是吐蕃军从黄天霸府上抢来的普通坐骑,虽力气不错,但奔跑的速度远不在一个档次,吴非凡骑术不精,背上又有刀伤,稍一用大力伤口火灼般痛,只得跟在薛讷父子身后,缓辔而行。不到一杯茶的时间,吴非凡就落下了一大截,薛讷父子走走停停,满脸的焦急和鄙夷。当天晚上,三人在岷州青龙岭一个破落的山神庙落脚,吴非凡屁股还没有坐稳,薛讷就开起了三人会议。薛讷一脸嫌弃地对吴非凡说:“吴郎中,按你这速度猴年马月才赶到长安,军情紧急耽搁不得,你把密令和宝剑交给我,你打道回家。你放心,打败吐蕃,我和秦凌将军一定会向陛下为你请功。”
在这陌生的大唐,无亲无故,何处是自己的归处?在这荒郊野岭的,随时有强敌截杀,自己有伤,若离开了薛讷父子的保护,很难活下去。这对父子反脸比翻书还快,吴非凡心生悲凉,抬头望了望天空,低沉的天幕布满了铅红的阴云,寒风刺骨,这是暴风雪的前兆。大雪封山,就连有经验的猎人也难走出大山,吴非凡自信地一笑说:“薛将军,明天我就回家,决不拖你后腿。”
薛讷大喜,当即吩咐薛畅生火取暖做饭。薛畅一摸腰带,失魂般地惊叫道:“爹爹,火燫不见了。”
薛讷大怒:“没火镰就没办法了吗?古人都知道燧石生火。”
薛畅一下子被父亲骂醒了,他“蹬蹬”地跑出去捡回两块暗红的岩浆石拿回来,薛讷抓起石头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哭笑不得:“气死老子了,这么软的石头如何撞出火星来,找黑曜石,找黑曜石。”
薛讷暴跳如雷。薛畅哭丧着脸说:“爹爹,黑曜石不是随便都能找到的,只有秦岭的矿山里才有。”
薛讷一拍脑袋说:“没有黑曜石,坚硬的石块也行。”
薛讷说着和儿子出去找石头,四野白茫茫一片,父子俩在雪堆里扒弄了好一阵,两手空空气急败坏回到庙里。没有火,携带的食物冻成了冰坨,比钢铁还要硬,无法啃食,没有能量补充,又没火取暖,人很难熬过寒夜的。薛畅抽出匕首说:“爹爹,别慌,待我宰马吸马血暖身。”
“你这个蠢蛋,在雪地里,宰了马与砍掉自己的腿有任何区别。”
薛讷喝止道。看着薛讷父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吴非凡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轮到他表演的时候了,吴非凡伸了个懒腰走了过去,说:“薛将军,借你一支箭给我用一用。”
“这是我杀敌的武器,这儿没有敌人,你拿去能干什么?”
“取火!”
“难道你能从箭里弄出火来?”
“你别管,薛畅,你给我弄块干木头和一把干松针。”
吴非凡吩咐道。薛讷半信半疑,他从箭筒里取出一支箭递给吴非凡,薛畅从庙沿掰了块木头,又找来一把干松针。这是一支上乘利箭,箭杆是坚硬的柘木,虽然背伤隐隐作痛,但破坏一支箭还是不费吹灰尘之力,吴非凡去掉箭簇,用手掰了掰箭杆,箭杆的硬度还够。薛讷的杀人绝招是父亲传授的“穿云箭”,箭是经过特制的。好端端的一只箭被吴非凡肢解了,薛讷气得吹须瞪眼。吴非凡却不理会,他把箭杆插进木头的裂缝里,双手使劲地搓动,背伤痛愈烈,吴非凡神秘地对薛畅说:“小将军,你学着我的样子使劲搓。”
薛畅嘟囔道:“你这是教我做小儿玩游戏吗?”
吴非凡双目一瞪:“这不是什么游戏,这叫科学,可以救我们命的科学。”
薛畅讪讪地蹲下身子,在吴非凡的喝喊下,双手越来越用力,箭杆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木头开始冒起了青烟,继而跳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火苗,薛讷赶紧把松针点燃。“起火了!起火了!”
薛畅像个孩子拍手蹦了起来,薛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讪讪地问道:“吴郎中,你会魔术?”
吴非凡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淡然一笑道:“薛将军,这不是什么魔术,这是两千多年前古人钻木取火的方法,两个物体相互摩擦就会起火。”
“这么好的法子,我怎么不知道,你咋不用两块木头,或木头和石块相互摩擦,可惜毁了我一支‘穿云箭’。”
薛讷闷闷不乐。这得找点火点低的东西,着火点是什么,估计给薛讷说上半天他不搞不清楚。懒得给他解释,吴非凡拍起马屁转移话题,谦卑地说:“薛将军身为大唐将军,国之栋梁,军务缠身,没有必要来研习这些奇淫技巧之的雕虫小计。”
吴非凡这句马屁拍得薛讷舒舒服服,他喃喃地道:“雕虫小计,好神奇的雕虫小计。”
又转身对薛畅说:“畅儿,赶紧生火做饭,咱们今晚要痛快地犒劳犒劳。”
“诺!爹爹”薛畅应了声,把庙里几根木头劈成胳膊般大小的块子,又拆了几根椽子,架在火上,熊熊大火燃烧了起来。吴非凡从搭裢里拿几个荞麦馕,欲烤热了吃,薛讷劈手给扔了:“吴郎中,这么冷的天吃馕不管饿,我们今晚来顿野鸡大餐。”
说着,薛讷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大袋子,倒出五六只野鸡来。在古代,还没有保护动物一说,只要你有能力猎取,就是现在的珍稀动物藏羚羊都可以成为口中的美食。薛讷箭法出神入化,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享受不完的山珍美味。三人一通忙活,拔毛,去内脏,薛畅正欲架在火上烧烤。吴非凡阻止道:“用裸烤的鸡不好吃,还会产生致癌物质。”
薛畅听不明白吴非凡说的致癌物质是什么,两眼发愣。吴非凡自顾地走出古庙,从庙前的水池里采了把枯荷叶,扒开雪刨回一堆泥土,洗净手从搭裢里拿出个布包,给鸡抹上盐,孜然,胡椒粉等作料,再用荷叶包了再裹上一块稀泥,放在火炭火上猛烤。领教了吴非凡的雕虫小技,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妖,薛讷父子蹲在一旁盯着吴非凡鼓捣。吴非凡也一声不响,忙着翻烤,让鸡受肉均匀,约莫一个时辰,开始有了缕缕香气,吴非凡又用文火烤了半个时辰,这才把鸡从炭火里取出来,去掉泥块,金黄的鸡肉香气扑鼻,吴非凡掰了个鸡腿咬了一口,满口肉香。吴非凡这才对薛讷父子说:“开吃。”
薛畅的口水早掉出来了,一听吴非凡说开吃,急忙扒开一只鸡,掰掉泥块,也不顾他的老子,咬了一大口,一边吞嚼一边说:“爹爹!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鸡。”
薛讷再也顾不上将军的风度了,接过儿子递过来的一只鸡腿,咬了一大口,满口盈香,爽得骨头都快酥了。薛讷一边大边朵颐一边大赞:“吴郎中,如此美味的鸡肉,大唐陛下都没吃过,我将这道菜献给陛下,会领到一大笔赏钱。”
吴非凡鄙夷地说:“薛将军,陛下吃了这美味,你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为什么?”
薛讷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这叫‘叫花鸡’,你不是在污辱陛下吗?”
薛讷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溢出了眼泪,良久说道:“雕虫小技何以登大雅之堂,吴郎中,这些雕虫小技是何方高人传授的?”
吴非凡回答道:“薛将军,这些雕虫小技哪用得着高人传授,人是宇宙万物的主宰,只要我们用心去观察,探索,大自然的一切都可以为我所用。”
薛讷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啃着野鸡,一言不发,吴非凡有种报复后的快感。当夜,三人撑得肚饱腹圆在山神庙过夜,薛讷父子轮翻添柴旺火,吴非凡睡在庙里最避风的角落,听着簌簌的雪声,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