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扯到老生常谈的话题了。温玉珠阖上眼睛，听着火车划过轨道的声音。霍世楠识趣，见温玉珠不想搭理自己。他就默默坐在温玉珠对面，这种形式的相处，让他觉得非常安心，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包围着他。霍世楠从小就没有安全感，而她，在温玉珠身上，找到一种让他不再躁动的归宿。他靠在卧铺后，目光落在温玉珠卷翘的睫毛上，仿佛流连于世间最美丽的风景。逐渐，天色暗沉下来。霍世楠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口，就在火车进山洞的一瞬，他眼中布满了骇人的杀意。就这样，一路无言。温玉珠行李很多，是列车员帮助她，把行李都卸载了站台上。康英夹着烟，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玉珠！”

康英按灭烟头，狠狠一踩，“我刚开完会，你等的着急了吧？”

说着话，康英注意到，温玉珠身侧的柱子后面，还站着一个人，寒风掀起那人的风衣，在烈风的撕扯下，风衣击打着柱子，发出砰砰声。起初，康英以为那是江归。但走近后，职业敏感度让他立马否认自己的判断。那是全身上下散发着诡异，阴鸷。和江归那种沉稳的气场，截然相反。“霍老二，你跟踪我侄女？”

看清霍世楠的脸后，康英剑眉紧拧。霍世楠缓缓走出，对康英微微颔首，礼貌有加。他脸上还挂着一丝谦逊的笑意。康英从警几十年，就算是面对最残暴的犯罪分子时，也没有此时此刻这种让他心惊肉跳的感觉。他紧紧攥着拳，等着霍世楠的解释。“康叔，只是凑巧。”

霍世楠转身向温玉珠，在她的眉眼间掠了一下。“我就先走了。”

他把行李袋，递给前来接站的黑医生，带着朔风，几人给霍世楠开路，走到早已经备好的车边。上车后，康英点起了烟。他眉眼紧蹙，有一缕化不开的浓雾。“玉珠，我提醒你。霍世楠这个人，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知道了，小叔。”

温玉珠把霍世楠最近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小叔，你也许会笑我妇人之仁。但，他要是真的因为胳膊的事情死了，那就是因为我。我会不安。”

康英听说温玉珠找医生给霍世楠治病后，他的眉头几乎拧成死结。他倏然吐出烟雾，胡乱的按灭手中的烟头。“你说，他的病，去国外治了半年？”

温玉珠点头，“是的，表哥陪着他去的，应该没假。我记得我来京城的时候，他病得已经要死了。”

康英目光如炬，盯着窗外的天空。“那，他这次回京城，做什么？告诉你了吗？”

温玉珠摇头，“他这个人很神秘，好像谁也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据他自己说，他要开始大手笔的购入土地了。”

一股灼热的气流，从康英胸口挤出。他摇头冷笑，把空空如也的烟盒捏扁，扔在车门边的置物篮里。“霍家，出事了。霍老去世了。”

温玉珠眉眼微微上挑，一种不真实感袭上心头，她抓着前排作为的靠枕，往前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天吧。”

康英转身，脸上尽是担忧，“中风两个月了，病情实在太严重，十几个专家住在他家了，还是没抢救过来。前天凌晨，走的。”

一股恶寒，在车内撞击。康英和温玉珠，都是极其通透的人。霍世楠一直泡在淮海，霍老病入膏肓，他也不曾到京城一步。温玉珠更加清楚，霍世楠一直在监视自己，他肯定知道，齐怀远就在自己身边。但凡是正常人，知道齐怀远是个不世神医，也会来请齐怀远，救一下远在京城的老父亲。而他，什么都没做。抱着对人性的一丝留恋，温玉珠问，“会不会，是他哥哥封锁了消息。不想让他们见面？”

康英摇头，“你奶奶都知道了，他作为亲生儿子，能不知道？亲生父子，可以残忍到这个地步。而她母亲，似乎就像没这个儿子。”

康英又掏出一支烟，打火机砰的一声。温玉珠下颌紧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节奏，“小叔，你也许不知道。”

康英放下香烟，转身，回看车后座的温玉珠，他满脸狐疑，等待温玉珠接下来的话。“霍世楠，霍世国，不是一个母亲生下来的。”

康英半张着嘴，震惊。“霍世楠的母亲，在他生下来后没多久，就被迫母子分离。人早就死了，埋在江州某个陵园里。”

康英逐渐放缓了情绪，额头上的川字纹，也愈加松弛。“原来是这样。”

“小叔，霍家要出大事了吧。从霍世楠的态度来看。他对自己父亲的死，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康英启动汽车，车身和风擦肩而过的声音，逐渐占据了车内的动静。“玉珠，远离他。”

“我知道，小叔。”

北山干休所。温玉珠刚下车，就听见屋里传来热闹的声音。母亲依旧大嗓门。“小理！你别躺着了，一会儿你爸回来，又该骂你了。”

“我来看看，你准备怎么挨骂？”

康英冷冰冰的声音，炸裂似的在康家上空盘旋。正抱着游戏机玩的康理，直接从沙发上摔下来了。“爸爸！”

康理望向门口，哆哆嗦嗦的爬起来。“玉珠！”

王婉莹从厨房冲出来，打断这对父子的火药味。又是几个月不见，温玉珠眼眶子红了。她扑进王婉莹怀中，“奶奶。”

温玉珠担心奶奶累到，她接下奶奶的围裙，忙哄着王婉莹和李梅进了厨房。“不需要你忙活了！你看，都忙活的差不多了。满桌子都是淮东特色菜。你妈能干着呢，来的这几天，每天忙里忙外，不是做饭就是打扫卫生！”

李梅被婆婆夸得脸红。“妈，我是农村妇女。做才做家务，都是本分。”

王婉莹高兴。席间，她多喝了两杯。现如今，老人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了，大儿子失而复得，和小儿子一家相处的很不错。康理凑在温玉珠身边，“姐，明天有时间吗？”

“干嘛？”

“我几个哥们，都是特别好的人。他们知道我有个很飒的姐姐，都想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