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张美娥神色如常，目送夏辉走向厂房。她的眼底迅速泛起一层冷色，比这九数寒天还要冰冷。她迅速转身，把衣架上的棉衣扯下来套在身上。她走出办公室门后，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工地上的所有人召集到了厂房出事的地方。厂房，停工两天了。里面空空荡荡，工人们议论的回音，撞击在墙围上，在整个厂房里散射开来。“这是弄啥啊？”

“咋这么多警察，听说是抓杀人犯……”张美娥咬了咬牙。她走到夏辉身边，脸上露出职业女性特有的笑容，“夏处长，人都集齐了。包括食堂员工，行政员工在内，一共89人。”

夏辉点了一下头，拿起扩音铁皮喇叭。“大家安静一下，我们今天过来，主要是给大家做笔录的。21号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应该知道了。我们取证后，初步认定是蓄意谋杀，伪装成了事故，”夏辉的话刚说到一半，全体哗然。“真的啊？真的是杀人。”

“这也忒可怕了。”

“警察同志，为啥要杀汪学习啊？”

夏辉停止了说话，直到台下安静以后，他才拿起话筒继续发声。“你们要问的，也正是我们这次调查的重点。从现在开始，干警们将会依次为大家做笔录，请大家仔细回忆，案发前的点点滴滴。尤其是看见什么行踪异常的人，请及时报告。谢谢大家合作。”

交代完毕，夏辉把话筒放在桌上。用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笔录做完了。张美娥不断的用暖瓶给干警们蓄水，同时，她耳朵也没闲着。“夏处，我这边录完了。”

夏辉接过干警递上来的笔录，细细翻看了一遍。和前几分大同小异，工人们的记忆几乎一致。20号晚上收工后，雪下的很猛，工人们吃完饭后，早就洗洗睡了。没人注意到厂房这边的动静。张美娥适时的递上一杯水，“夏处，喝点热水暖和一下。”

夏辉表情凝重，说了一声谢。他突然看着张美娥的脸，“张同志，你平时住在哪啊？”

张美娥抿起嘴角，应答自如。“我就住在工地。”

夏辉似笑非笑，还带着几分赞叹，“不容易啊，一个女孩子住在工地上。”

张美娥只是淡淡一笑，准备转身。“对了，”夏辉放下杯子，叫住了张美娥，“20号晚上到21号凌晨，你在做什么啊？”

张美娥凄厉的叫声，淹没在雪原里。她拖着僵硬到无知觉的脚，走回到工地。工人宿舍区里，所有的灯都灭了，黑漆漆的就像一个棺材。张美娥抹了一把眼角的冷泪，望向厂房。厂房并排伫立了三个，只要启动生产后，这就是温玉珠的印钞机。她坐拥了三个酒店，再加上这个厂子，温玉珠将会是何等风光。她的心，就像一根蜡烛，在恨意的加持下，砰的被点亮。蜡烛之火抵在枯草堆上，迅速撩起一片，火海。张美娥鬼使身材的走向厂房。嚓！她低头一看，自己踩到了工人随手扔下的小锯条。一条，两条，三条……张美娥一一捡起，准备归拢在物料盒中。就在下一秒，一只大手攀了上来。张美娥还没来得及给任何反应，她就被人拖进厂房深处。张美娥再站起来时，她的下半身，已经凌乱不堪了。幽暗的角落里，张美娥甚至都没看清楚那人的脸，那人背着她开始提裤子。一股恶臭穿了过来，张美娥干呕了一阵。整个厂房里传出男人满足的声音。张美娥哆哆嗦嗦攥着锯条，冲上前照着男人的大腿就是狠狠一拉，男人闷叫一声，提上裤子就跑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厂房大门前，那个人没了。张美娥攥锯条，她不敢看自己的身体。这一切，都是温玉珠造成的。如果没有她，自己也不会被顾淮安嫌弃，没有顾淮安今晚的谈话，她也不会稀里糊涂的走到厂房里。张美娥的嘴角，勾起了决绝的笑意。她心中的那团火焰，逐渐在体内平静下来，直到灰烬变的比雪花还要冷。她整理好自己的身体，拎着三条小排距，走向了物料区的安全绳。工地发生了强奸案，没什么大不了的。人们只会当做艳闻，相互传一下这种猎奇的事情，很快就会忘却。而自己的名声，自己未来的幸福，都会因为强奸案烟消云散。但是人命案不一样啊，温玉珠的工地死了人，至少可以把你绊一个大跟头啊。“呵呵！”

张美娥笑着，把锯条伸在了安全绳上。一阵寒风灌进来，张美娥拉了一个哆嗦。她皱着眉头，思索起来，“那天晚上，我和玉珠在一起，陪着梁晓秋吃饭。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夏辉点头，他刚要继续问些什么的时候，工地负责人走了过来。“警察同志，有这么个情况，不知道对你们的侦查工作有没有帮助。”

负责人有些紧张的推了推帽檐。夏辉看向张美娥，张美娥很识趣的走到一边。“你说。”

“前几天，我临时招过来一个人，21号以后上工就没见到他，一直到今天也没出现。”

“为什么不早报告？”

夏辉的神情很严肃。“那人……”负责人脸色很难堪，“是个流浪汉，要价很低。我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回来用几天。就是21号，人就没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系……”负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啪！”

张美娥手一抖，杯子打翻在地。身体的某个部位，不自觉的呕吐起来。夏辉猛地回头看向张美娥，张美娥在极端的时间内收拾起自己的慌乱，她尴尬了笑了一笑，“对不住啊，我烫了一下。”

收拾好残片，张美娥拎着开水壶快步离开了厂房。她很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可是天大地大，竟然没有一处是属于自己的。她望着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惨然笑了。但是同时，她也松了一口气，没人瞧见自己割了绳子。唯一能证明自己进了厂房的畜生，也因为被自己割伤逃跑了。自己应该为此庆幸吗？突然，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还有一个人呢，警察还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