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珠的话，飘进了邓美芳的耳朵。什么叫一会儿就好了……她心底泛起低估。但很快的，邓美芳开始双线程，一个脑子跟警察演戏，另外一个脑子时刻提防温玉珠刚才说的话。就在她忙活开双线程的时候，温家小院大门前，突然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堵在大门口，就像菜市场赶集时，热闹的摊位前聚满了人似的。邓美芳撩起眼皮，往大门前看去，这一看不打紧，邓美芳完全傻了。他的左右邻居，最爱凑热闹的张大妈和李嫂子来了。楼上爱传闲话的刘寡妇也来了。他们不仅来了，还拖家带口的来了。不好了！邓美芳的心扑通扑通乱跳起来，自己在家打邓小嘉的时候，这些人可没少听见，好几次她都看见窗户后有人影，保不齐就是这其中的几个在看热闹。好死不死，就在这时，邓小嘉哇的一声哭了。“警察叔叔，我不是不听话，我很听话的。”

邓小嘉擦眼泪，泪水就像水龙头滑丝了一样，怎么也关不上。“姑姑嫌我干活慢，也打我。嫌我够不着厨房的灶台，也打我。我吃多了一点饭，他也打我。”

邓小嘉鼓起了全部勇气，说话的时候，情绪过于激动，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温玉珠眼圈一红，上前搂住孩子。他太瘦了，温玉珠扶着他的肩膀也觉得硌手，破烂的棉袄之下，孩子的骨骼清晰可辩。警察嘴角绷得笔直，剑眉之下，一双坚毅的眼眸里，满满都是愤怒。“警察同志！”

邓美芳钻出来，站在警察跟前，她声音小了很多，就像生怕被人听见了似的。“这孩子谎话连篇。”

她的话刚说几个字，就被门前站的刘寡妇打断了。“我看你才是谎话连篇呢，我就住你家楼上，你把这孩子打成什么样了，我可是按在眼里。”

说着刘寡妇的眼中，泛起几滴晶莹。“你这是人干的事吗，你们一家吃肉，孩子啃窝头，”刘寡妇开始发动群众，一起谴责邓美芳这个恶人。“大家平心而论的说说，小嘉已经八岁了吧？看上去和四五岁的孩子有差距么？”

刘寡妇牵着自己孩子出来。是一个小女孩，看上去也是四五岁的模样。“这是我女儿，四岁。我虽然没男人，但是我不会亏钱了孩子一口饭。”

张嫂子上前，站在刘寡妇身侧，对邓美芳冷笑一声，“是啊，邓美芳。你把人家孩子爹妈的抚恤金都给吞了，还虐待孩子，你的良心呢？”

邓美芳心中烦死了，自己千不该万不该的，不应该和这群傻狗做邻居。难怪刚才温玉珠说再等一会儿就好了，原来是搬救兵去了。邓美芳气势也不弱，她叉着腰，毫无差别的吧在场所有人都骂了一遍，“你们知道个屁！每天胡说八道的，这家给你们钱了吗？”

邓美芳见人人脸上带着愤怒，她就高兴了，“我说怎么来的这么整齐，敢情是有人招呼啊？”

她走到警察身边，“警察同志，就算是我教育孩子过分了，这也是我的家事。邓小嘉是我家的孩子，和别人扯不上关系。”

邓美芳冲着儿子大壮使眼色，大壮心领神会，冲到温大强身后就要抓邓小嘉。温玉珠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警察同志！现在已经不是管教孩子的问题了，这属于虐待。你说你是邓小嘉的家人，就一定是吗？”

在没有法定监护人的情况下，孩子自己还有选择权。温玉珠蹲在地上，抱住了邓小嘉孱弱的肩膀。“小嘉，你是想跟她回去吗？”

邓小嘉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姐姐！我不要跟他回去，我想跟我温大爷在一起！”

一听这话，邓美芳气急败坏，跟大壮一起开始抢孩子。整个场面乱了套了，康理护着温玉珠，和一老一小两人混战。警察劝了这个劝那个，忙的不可开交。温玉珠趁乱，把邓小嘉带进客厅。“警察同志！千万不能让这个恶女人把孩子领回家啊，孩子会没命的。”

“是啊，警察同志！我们都能作证，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每天自己睡到日上三竿的，孩子刚刚能做一点事情，就要是烧水做饭。”

“警察同志……千万别寒了孩子的心。”

温玉珠站在窗口，仔细观察窗外的情况。邓小嘉拉扯住她的一拜，摇着。“怎么了？”

温玉珠转身看向邓小嘉，邓小嘉冲着温玉珠指着桌上的电话机，“那里面有人在哭，”“？”

温玉珠这才想起来，刚才开门前，温大强正在和李梅通话呢。温玉珠拉着小嘉，快速走到电话机旁边，她握住电话，屏气凝神听着里面的声音，“唔……”呜咽声顺着话筒，带着李梅特有的颤抖声，流进温玉珠的耳朵。“妈……”温玉珠声音弱了一些，她没想到温大强这么马虎，竟然没挂电话就出门了，现在李梅应该气得要死呢。想到李梅悲伤的脸，温玉珠心里就不痛苦。李梅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她年轻时就在田间劳碌，风吹日晒，她的脸比同龄人要苍老许多。后来，自己创业买馄饨，李梅更是忙前忙后，擦桌子洗碗。再后来有钱了，温玉珠总是劝李梅多休息。可李梅依旧乐观勤劳，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就是个劳碌命。温玉珠的心，揪成一团，拧出了血水。“妈，这孩子的事情，我可以和你解释。”

李梅的声音颤抖且激动，她抽了抽鼻子，“玉珠，你会淮海，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去的，是么？”

温玉珠没有否认，她轻轻嗯了一声，和李梅说起了邓小嘉的身世。站在温玉珠身旁的邓小嘉，早已经泣不成声了。呜呜……一阵阵让人心碎的哭声，顺着电话线飘进京城。“我原本以为这还是我爸的私生子，”温玉珠的话一说出口，电话那头的李梅哈哈笑了起来，两种极端情绪交叠在一起，让温玉珠不知所措。“你可真能想，你爸都多大岁数了？”

温玉珠觉得自己也没想错啊，男人七老八十生孩子的事情，也不是很少见，更何况温大强也就五十多，怎么就不能生孩子了呢。“妈……你不生气就行了。”

李梅反问，“我生个什么气呢，说到底，都是因为你爸心里不舒坦，他就是想要个儿子。既然他和这孩子关系不错，就让他把孩子带来好了。”

温玉珠打心底佩服李梅。他对温大强，有怨有恨，但是遇到事儿了，她还是很给温大强脸面的。这，就是夫妻。“那我这边解决后，我让我爸亲自给你打电话说这件事。”

挂掉电话后，温玉珠领着邓小嘉站在窗台前，外面几乎打成一片，她看过去在人群里翻找邓美芳的影子。“人呢？”

温玉珠嘟囔着。就见邓小嘉抱着脸，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拉着温玉珠指着人群里的人，地上有个被打的屁滚尿流的女人，满脸是血。“我姑姑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