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控制我,控制了我的一切,我想离开这里,却走不掉。”
小福的眼睛里,透着绝望的深渊。对于眼前这个女人,温玉珠是提防的。温玉珠见过他两次,她都是以一个小偷的身份出现,她狠辣,带着刀,随时能捅向威胁到她安全的人。温玉珠很难想象,一个随身带刀,在火车上走南闯北行窃的人,会被限制人身自由。“你来去自由,怎么会被人控制?”
温玉珠反问。小福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青筋攀上她黑黝黝的手臂,浮的老高,仿佛轻轻用劲儿一戳,她的手臂就会破掉。“我每个星期,必须给父亲200元,否则,就是一顿毒打。”
小福颤颤巍巍,揭开自己身后的肌肤。一道道血痕,在温玉珠眼前绽放,触目惊心的昭示着这具身子的主人经受过的痛苦。小福的手轻轻在上面一压,浓厚的腥气扑了出来。“还没好透,又是新伤。”
温玉珠呼吸重了一些,一个星期200元,一个月就是800块。在这个年均工资都达不到800的年份,这位“父亲”也太贪心了。“你为什么不逃跑呢?”
“跑过,”小福低垂着头,把自己的衣服重新穿好,她眼中显出了真正的绝望。“你不了解那个男人。他在每个车站都布置了眼线。我曾经有个姐姐,逃过,还没走出车站,就被人带了回来。没几天就没命了。”
温玉珠心中泛起低估,这个人的势力究竟又多大?全国那么多的火车站,都能被他布上眼线?不,也有可能是精神上的控制,让他们闻之色变。“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吗?比如说亲人?”
小福死命的摇头,给温玉珠讲述起他们组织的实际运作情况,“我们是孤儿,原来就是无牵无挂的。还有一些,是人贩子拐过来的。当然,最惨就是被亲生父母卖给他的。”
“也就是说,他不通过任何实质性的绑定,就牢牢控制住了你们?”
“对!”
小福惊恐的爬到温玉珠脚下,抱着温玉珠的腿,温玉珠站不稳,直接贴在冰冷的岩石壁上。小福双手搓着,祈求温玉珠,“我现在是在没办法了,我只能找你!我求求你,你告诉我,我到底怎么才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像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一样?”
小福眼中泛出希望的光,说出的话,却让温玉珠一阵阵的发寒。“我想变一张脸!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能离开父亲,我宁可去死。”
温玉珠脑子一阵发蒙,她到底是什么目的?真的只是摆脱一个组织那么简单么?或者,她是来试探自己的?可是他能试探什么?她能约自己出来,同样也能约张书恒出来?这是张书恒对自己的试探?温玉珠眉头拧成了川字纹,她猛地低看向小福,目光坚毅起来,“你真的像变成另外一个人?”
小福毫不迟疑的点头,“是的!”
温玉珠严肃的脸上,瞬间泛起了笑意,阴森森的,有些可怖,“那人死过一次,死了一次后就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温玉珠心中发颤,说这话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海风呼啸的让她站不稳。没想到,小福毫不犹豫,直扑向对侧的岩石,温玉珠惊觉,一把扯住了小福后脖颈上的衣服,把他拽了回来。温玉珠看向对侧的岩石,有一块石头突出,犹如刀锋。温玉珠叹了一口气,“你连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活着呢?死后的世界,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小福怔怔的看向温玉珠,眼中充满了惊恐,还有好奇,“你死过?”
温玉珠闭上眼睛,没有正面回答小福的问题,“你想啊,你现在很苦,连死都不怕。因为你活着的这个世界,你知道是多么糟糕。死了以后呢,无尽的虚无,你会化成一团气,飘到什么地方,你都不会知道。”
小福瞬间捂着耳朵,整张脸扭曲着。她听罢温玉珠的话,吓的已经没了主意,她又重新躲避到最深处的岩石缝,“可是,现在的我,死了也许更好一些。”
“小福,你说实话,你真正走不掉的原因,是不是没告诉我。”
温玉珠是个非常敏感的人,在只言片语的 问答中,温玉珠就已经猜出,小福真正离不开的原因,一定是有什么把柄在“父亲”手中。“我,”小福这次透出的绝望,才是来自内心深处,令她惊恐的绝望。“他们,”温玉珠凑上前,坐在小福身边。一个让人心寒的故事,在温玉珠心头慢慢的浮现了出来。小福,是“父亲”从村头捡来的孩子。原本他们家只有两个人,后来,孩子慢慢变得多了起来,全是女孩。孩子们不读书,每天只学习一样东西,那就是扒窃。直到小福16岁时,“父亲”让她单独出去扒窃,那是一辆通往乡村的公交车。父亲坐在最后一排盯着,小福那天手气很好,一连偷了三个钱包。下车后,一清点,有五十多块钱,“父亲”很满意。以后,“父亲”也不在跟着他,专心去训练其他的女孩去了。小福每个月给“父亲”100元钱,其他女孩也一样。再一次聊天过程中,小福发现,她们所有人都要给“父亲”100元,如果不够,就要经受一顿暴打。但,一个人例外。她既不要给父亲钱,也不需要去外火车,客车上冒着被人剁手的风险,她仿佛就是一个超脱于所有人存在的人。“谁?也是孤儿么?”
温玉珠忍不住,插进了小福的故事线里。“她叫娟娟。”
也是小福真真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