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她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她迅速整了整衣裳,站起身来。声音很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江归坐在土豆上,假意拍着手上的泥巴,平抑心跳。一阵土豆上散发的泥土腥味,在两人鼻尖绕着。江归为人稳重,情绪稳定。但在温玉珠这女认面前,这些标签,似乎都有了裂缝。他双手撑膝,站起身子。江归撩起身后的大衣,开始整理,直到拍干净了身后的土,江归才缓缓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京城?”
“年后吧,这个不急的。”
江归以手握拳,抵在嘴边,脸部微红,“这个,我们后天去吧?这几天京城的天气不错。”
温玉珠疑惑的看着他,觉得他老毛病又犯了,又开始自作主张。温玉珠的话语有些生硬,“我最近有点忙,离不开店里。而且注册商标这件事,我自己可以去的,不用麻烦你。”
江归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我已经请假了,我陪你去。”
“你!”
温玉珠强压着自己的火气,“江归,你能不能事先和我商量一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江归却一点也不着急,更不恼。他一脸无辜的看向温玉珠,“你不愿意吗?但,我已经请假了……”“……”门前悉悉率率一阵,温玉珠抬头一看,店里的两个人轰然散开。江归走上前,头顶的白炽灯从他头上倾泻而下,把他的目光掩在睫毛的阴影之中。“我请假很难,所以,”他的话并没说完,还拉了一个长音。温玉珠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想要骂人的冲动。“好吧。”
她在心中不停告诫自己,江归这么做,也是为了“麦乐汉堡”发展着想。“我明天就去买火车票。”
说完这话,江归生怕温玉珠反悔,他围上围巾,急速消失在门前,留了一个让人抓不住的残影。第二天,江归就把火车票交到温玉珠手中。李梅得知温玉珠要和江归出远门,激动的一夜无眠。她侧着身子,盯着窗外房顶上的雪。幸福的笑意在眼角眉梢蔓延。她们一家在江州城安顿下来后,女儿的生意越来越好,现在玉珠的后半生终于有了着落,李梅觉得这辈子值了。干瞪着眼睛直到天亮,李梅顶着黑眼圈,起床给温玉珠做早饭。李芬一见李梅的脸,吓了一跳,“阿姨,你生病了?”
李梅嗔道:“丫头瞎说什么呢,我没睡好。”
李芬点点头,仿佛洞悉了一切。就在两个人聊天时,温玉珠也起来了。她打着哈欠挪到厨房,“妈,你不用做饭啊,一会儿我买一点吃就行了。”
“那咋行?我还要给你多煮一点鸡蛋,再烀饼子带上,火车上没吃的。”
“妈,我吃不了这么多。”
李梅瞪了她一眼,怨她不懂事,“这孩子,你不吃江归不吃吗?他可是大小伙子!”
温玉珠摇摇头,看李梅的架势,不做上一堆东西誓不罢休。温玉珠转身去梳洗,她刚回屋换好衣服,院子里的门就响了。李芬笑嘻嘻的去开门。“姐夫!”
热情的声音钻进屋里,听的温玉珠头疼脑涨。李芬冲着屋里喊了一嗓子,“姐,我姐夫来了。”
江归每次一听李芬叫他姐夫,瞬间脸红,但他从来没觉得这个称呼不妥。江归和温家人已经很熟了,挨个打完招呼后,来到温玉珠门前,“玉珠,咱们走了,一会儿公交车该来了。”
火车票是十点半的,现在刚刚八点。从温玉珠家里走到火车站,也用不了半个小时。温玉珠扯开门,靠在门边看着江归,“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江归在鼻尖蹭了蹭,解释起来,“我怕赶不上火车。”
李梅用汉堡店的包装包好鸡蛋和饼,走过来递在江归手上。“小江,这是给你们路上吃的,我家玉珠脾气大,一路上你要多照顾她啊。”
江归点点头,接过一袋子的食物,“谢谢阿姨啊,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在温家吃过早餐后,江归和温玉珠踏上了去往火车站的路。江归买的是卧铺票。八十年代,卧铺价格高昂,一般是有实力的生意人,或者是效益好的单位的人出差时,才买得起的。温玉珠默默记住价格,她要在回家后,把钱还给江归。列车缓缓开动,温玉珠把头靠在玻璃上,看着疾驰而过的江州城。白色和水泥建筑的灰色,在极短时间内汇聚在一处,变成了灰白色,和天空连成一片。“你要做什么啊?”
一个低沉有力的男声,猛地跳进温玉珠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