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家“独一居”时，听刘长青说过，他给人写招牌，润笔费一字三千。这个招牌不算材料，净值一万二。一万二，八十年代的时候，购买力和上一世的百万差不多了。进了海客酒店的门，温玉珠咋舌。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金碧辉煌的地界竟然是饭店，竟然还是八十年代的饭店！“这是国营饭店？”

温玉珠问。“股份制吧。”

姚小林也不太清楚，含糊其辞。迎宾小姐走出电梯间，微笑着冲她颔首，“小姐，先生，请问几位用餐？”

姚小林极其熟稔，他走到温玉珠前面，冲电梯小姐挥挥手，“我们两位，要宽敞一点的雅座，最好靠窗。我喜欢你们8楼的位置。”

坐在窗边，温玉珠托腮，俯瞰淮海。八十年代特有的霓虹灯，把整个淮海点缀的花花绿绿，看起来也很热闹。是一种欣欣向荣地热闹。趁着饭菜还没上，温玉珠去了一趟卫生间。她刚走卫生间的大门，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就扑了过来。开饭店，这种事情不少见，温玉珠一般都会躲开，让服务把喝醉的客人妥善安置。但是，这个男人明显是在耍流氓。他一手挡住温玉珠的去路，一手就要摸他的脸，嘴里不干净起来，“这么漂亮的妞啊！来，我的包间，我们喝个交杯酒。”

男人嘴里的酒气，尽数扑在温玉珠脸上，还夹杂着饭菜的味道，让人作呕。他说话口齿清晰，头脑清晰，完全就是借酒惹事。温玉珠肯定他没喝醉。温玉珠往后躲了一下，她绕过男人，没打算搭理他。就在温玉珠要走进大厅的一瞬，男人仿佛来了兴致，跟着温玉珠，搂住了她的肩。“走嘛！”

男人的手愈发不安分。“啪！”

温玉珠忍无可忍，反手给了男人一巴掌。男人被打的发懵，捂着脸扶着墙。这个声音，清脆响亮。整个大厅的目光都聚焦过来。人们都在议论发生了什么事。姚小林看见这一幕，火冒三丈。他可是风月场的老手，这一幕太熟悉了，无非就是耍流氓失败，被姑娘反打。他咬着腮帮子，提着桌上的啤酒瓶子，就冲了过来，抬手把温玉珠牢牢护在身后。“姐，别脏了你的手！”

姚小林扬起啤酒瓶，抵在醉酒男人身前，他冷笑了一声，“臭王八，你敢欺负我姐？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温玉珠仰头看着姚小林后脑勺，他突然变得高大起来。男人借着酒劲儿，口无遮拦，他笑得乱颤，“别着急小子，我是你姐夫！”

“艹你妈！”

姚小林哪儿受过这种气，扬手就要给他脑袋开花，他的酒瓶高高举起，还没来得及落下，男人就往前一扑，直接“噗通”跪在了姚小林腿边。姚小林怕他出幺蛾子，赶忙后退。温玉珠却看得很清楚，他是被另一个男人踹倒的。那人一只脚，直接踹在醉酒男人后腰上，醉酒男人顿时瘫在地上，冷汗淋淋。这个动脚的男人，温玉珠见过。就在去年，在开往京城的火车上，温玉珠见过他。“况且况且”的铁轨声涌入脑中。三十岁不到的男人，抬手扶着鼻梁上的银丝眼镜，他看上去文质彬彬，十分文雅地说要剁掉扒窃女孩的手。这一幕，在温玉珠的记忆中，逐渐被揪出来，在她眼前一晃而逝。温玉珠泛起鸡皮疙瘩。姚小林蹲在地上，揪起男人的头发，左右开弓甩了他两个大嘴巴。他边打边骂，“臭王八，你敢耍流氓？你敢跟爷爷我充姐夫？”

8楼大厅，围拢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眼镜男人走到姚小林面前，笑着把姚小林从地上扶起来，另外一只手很自然的搭在姚小林肩膀上。他轻轻一拍姚小林肩头，举手投足间，极具气势。“这位兄弟，我替我朋友道个歉。这姑娘是你姐姐吧？我也替他道歉。”

男人冲着温玉珠，微微颔首，抬眼时，眼神有意无意流露出一丝笑意。姚小林呆住了，温玉珠也呆住了。不止不帮朋友，还给朋友下死手的，她们都是第一次见。温玉珠见过这男人的手段，她心中不寒而栗，但姚小林恰恰相反，他觉得眼前的男人很正气，帮理不帮亲。地上醉酒的男人闷哼一声，他扶着腰爬起来，满脸冷汗，冲着眼镜男人踉跄过去。他脸上红肿着，嘴角还有血迹，他连擦也不擦，直接跪在男人身前，声音中带着惊恐。“霍二哥，我多灌了几口马尿，丢你的人了！”

说完，男人跪着，开始自己扇自己嘴巴。这场景，温玉珠不但没有解气的感觉，反而愈发不适，一股闷气压在心口，就像千斤重石。她扯了一下姚小林的袖子，“我们走吧，我不舒服。”

没等姚小林给反应，温玉珠就走进了电梯间。眼见温玉珠要走，姚小林左看右看，急得就像被困住的蚂蚁。姚小林现在没有花花肠子，完全变成了生意精，满脑子都是挣钱。眼前这个霍二哥，绝对不简单，如果能结交他，说不定在淮海能有大作为。姚小林激动万分，浑身汗毛孔涨起。眼见温玉珠走进电梯，姚小林忙着掏出名片，一把塞进霍二哥手中。“对不住！我姐不舒服，我得赶紧下去，这是我的名片，您一定和我联系！我一定当面谢谢你！”

说完，姚小林陪着笑，十分不舍的挤进电梯。他着急去追温玉珠，也没工夫等电梯，直接钻进了旁边的楼梯间。就在楼梯间里，姚小林迎面撞在一个男人身上，这个男人他还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