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露出不加掩饰的温和。霍世楠驱车,把温玉珠带到了山脚下。此时,天色逐渐转黑,四周阴沉沉的,只有山尖处有些许亮光。温玉珠见他要开车上山,问道:“我们去做什么?”
霍世楠没说话,一脚油门轰了出去。山不高,都是比较平缓的坡,车缓缓地在山路上颠簸,温玉珠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陵园。陵园规模不大,铁门后就是稀稀拉拉的墓碑。她倒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地笑笑,“霍世楠,你是打算把我埋在这儿?”
霍世楠什么也没说,沉默的就像铁门后的墓碑。温玉珠也察言观色,直接闭嘴。时间约莫过了五分钟,霍世楠推门矮身下车。他走到铁门边,用手拽了一下铁门。铁门上缠绕的铁链锁哗哗作响。霍世楠下颌紧了紧,他绕到车后备箱,从里面翻出来一个大剪子。温玉珠咽了一口口水,往车后座上挤了挤。霍世楠走向铁门,直接把铁锁链剪断,铁锁链“哗”的一声落地,霍世楠抬手把铁门推开。“吱呀一声”墓园大门洞开。霍世楠放好剪刀,把后车门打开,冲着温玉珠一歪头,脸上沉寂的可怕。“下车。”
温玉珠双手插在棉袄兜里,攥着小刀的手,满是汗渍。金属物件遇见汗,特有的腥气就窜了出来。霍世楠似乎也闻到了,他的鼻头抽动了几下。他的嘴角上扬,“下车,我不是杀你。我舍不得。”
温玉珠暗骂了一句,只能下车。霍世楠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沓黄纸,试了试自己的打火机,随后关上后备箱,带着温玉珠往墓园深处走去。在墓园的角落里,一棵青翠的柏树下,霍世楠把黄纸扔在一个墓碑旁,他提起裤腿,蹲在墓碑边。“砰”的一声,打火机亮起,燃烧了几张黄纸,照亮了墓碑上的字。“黄竹之墓”这四个字,在黄纸燃烧中,显现出来。墓碑上除了这四个字,便什么也没有了。温玉珠上一世活了二十六七年,她总结出了一个规律,越是事大,越是字少。新闻如此,这个墓碑应该也如此。她站在霍世楠身后,默不作声。霍世楠也一言不发,直到一沓黄纸在他面前变成灰,忽的一阵冷风乍起,未燃尽的纸灰扬起,带着星星点点的光,飞向远方。霍世楠起身,脸上除了严肃,还有一点自嘲。“这我妈,我妈叫黄竹。”
温玉珠有些吃惊,不明白霍世楠什么用意,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墓碑前,他好像一点也不喜欢他的妈妈,却要来祭奠他的妈妈。总之,很奇怪。“今天就是我妈的忌日。”
霍世楠笑笑,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我妈生日我不知道,长啥样我也不知道。老头子只告诉我,我妈是今天死的。这个墓,还是我自己找到的。”
霍世楠舔舔嘴唇,脸上显出一丝诡异的笑。温玉珠默不作声。“看吧,我真不是要杀你。”
这个祭祀仪式,连五分钟也没有,霍世楠就离开了墓园,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墓碑,转身对温玉珠说。“那个叫小鹏的孩子运气挺好,能遇上你。”
温玉珠对于想不明白的话,她一概保持默不作声,她矮身钻进汽车,静静看着玻璃外的荒山。从这天之后,温玉珠就没见过霍世楠了。她全身心的忙活服装展销会的事。商品的品牌和标志她设计好了。品牌定名“潮”,意为浪潮。她希望这个品牌,能在服装市场掀起浪潮。Logo是白底黑字的大写拼音,CHAO。品牌和标志确定后,温玉珠按照之前注册麦乐汉堡的流程,让公司里一个办事稳妥的秘书,拿着材料去京城做商标注册。品牌敲定的这几天,刘师傅的样衣也全部做了出来。春装,夏装,一共二十多套,全部是脱胎于温玉珠的设计。看着模特们身上的衣服,温玉珠热血沸腾。临近八点,漆黑的夜里飘起了雪花,稀稀疏疏的打在玻璃窗上。办公室内,刘师傅举着固定钉,在模特身上调试。“这里再放一点,显得腰高腿长。”
张春华麻利的在衣服上做记号,她是缝纫能手,现在学打板,改衣服不在话下。“好的师傅,半个小时就能改好。”
温玉珠摇摇手,打了一个哈气,“算了,明天再弄。”
一阵困意袭来,温玉珠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看着刘师傅,刘师傅今年也就三十岁左右,带着一个酒瓶底眼睛,看上去十分认真专注。温玉珠:“刘师傅,我一直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刘师傅:“刘能。”
温玉珠:“NENG?哪个字啊?”
温玉珠困意全无。刘师傅:“能干的能。”
温玉珠:“……你确实挺能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