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姚奇山从省里开完会，准备回市政府。他的脚刚迈出会议室的门，就被省长秘书叫住了。“姚市长，留步。”

姚奇山转头看去，是省长秘书小周正朝自己快步走来，姚奇山和小周并不熟悉，只是点头之交。“小周，有什么事儿啊？”

姚奇山呵呵一笑，夹着自己的包。“杜省长在办公室等您，请您现在过去一趟。”

小周是笑脸，圆圆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不出什么情绪。姚奇山是个老政客，小周不说，他也不问。姚奇山若无其事，跟着小周往省政府后面的省长办公楼走去。杜省长，是淮東省的二把手，是个响当当的实权人物。自己和他并没有过多交际，他特意找自己，是什么事情呢？姚奇山心中打鼓，脚已经迈进了杜省长的办公室。小周倒好茶后，退了出去。杜省长没有寒暄，他翘着腿，神情轻松，“老姚啊，我真是羡慕你。你有个能干的好儿子啊。”

姚奇山被他说的云山雾罩，屁股搭在沙发边缘，往前进一步，他会掉下去，往后退一步，靠在沙发上又不太合适。姚奇山显得局促不安。杜省长这是在暗示自己，姚小林太高调？不对啊，姚小林现在不显山露水的，什么活动都不参加，怎么会高调呢？“没有没有，我那个儿子就是瞎折腾。”

姚奇山战略性谦虚。杜省长端着搪瓷缸子，呵呵一笑，“他的电视机厂，可是捧红了一个大明星啊。梁晓秋，现在真是风光的很。”

姚奇山越来越糊涂，说着姚小林，怎么又提到了广告女郎？点到为止，杜省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他哎呀一声，站起来。“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一会儿还要去省委开个会，我就不送了。等以后有时间，我一定和姚市长讨论讨论，怎么教育好儿子。”

坐在回市政府的车上，姚奇山越来越迷，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刚进办公室，他就让秘书看门，赶紧给姚小林去了个电话，把自己刚才在省政府的谈话，告诉了姚小林。姚小林一听，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爸，你现在赶紧回家。我有事儿和你说。”

半小时后，父子二人，在家里见面。姚小林把梁晓秋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听罢后，姚奇山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沙发上。他没想到，报纸八卦竟然是真的。乔家……看来，有能力让杜省长警告自己的，也就只有这个位高权重的乔老了。既然是这种情况，这一些都有合理解释了。“报纸上的小道消息，都是真的？”

姚奇山紧紧皱眉，他难以置信，竟然有这种狂悖之徒，简直就是无法无天。“真的。”

姚小林一脚踢开拐杖，“爸，儿子我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件事儿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我他妈的，恨不得把乔勇的脑袋剁下来当球踢。”

姚奇山欣慰，“儿子，你比姓乔的强一万倍。”

“登报，是你的主意？”

姚小林神情黯淡，“我哪有这本事啊，我就只会瞎激动。都是我姐的主意。”

“好好！”

姚奇山突然笑了，笑得浑身舒坦，“太解气了。现在到了这个阶段，让杜省长找我谈话，证明乔家急了。”

“爸？会连累你吗？”

姚小林开始担心自己的爸爸。“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马上六十了，也没什么进步空间了，我想好了，我要找个安享晚年的职位。”

这话从父亲嘴里说出来，姚小林都震惊了。父亲费尽心思，从江州调职到淮海。他毕生的愿望，就是把自己扶正，可今天他竟然说出急流勇退的话，姚小林都不相信。“爸？你不会是为了我吧？”

姚小林急得冒皱纹。姚奇山哈哈笑了，他觉得他从没这么开心过。“不是，我就是累了。越往高走，越累。爸爸想看你安顿下来，想看你过得有价值。”

父亲去意已决。姚小林拄着拐，坐回到自己的车里。他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