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弥微自回后,管娘道:“小姐可吃饭了”佘弥微道:“我不吃了,你给我整理几套换洗的衣服来”那管娘应了一声便去了,佘弥微自料投军须带兵器,便拿了一把镶银剑来,那管娘把行李拿来道:“小姐要去多久”佘弥微接过来道:“这我不知,想是会久一些”那管娘偷偷往她包袱里藏了许多银两,只怕她路上没个人帮衬,又吩咐从人道:“你们去时一路上小心照顾小姐,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便要了你们的小命”那两人皆是应诺,佘弥微道:“干娘快些回去吧,小心着了凉”管娘道:“小祖宗,我只怕你受了委屈叫我心疼,如何担心起我来了”说罢自叫她们走了,那管娘自她小时便扶持喂养她,如何舍得她走,虽是回去了,却暗暗洒泪,佘弥微见得亦是悲伤,三人自投原处来坐下,佘弥微自叫了些菜和酒给那两人吃了,道:“你二人当真愿意同我去”那二人道:“管娘吩咐的,不敢不从”佘弥微道:“我给你们些银两,你们自去找个地方快活去,我自有人同去了”那二人闻着慌忙下拜道:“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叫我们也于心不安”佘弥微见他两人忠诚至此,不忍再撵他们,只好道:“算了算了,带你们去”那二人起身道:“小姐去哪”佘弥微道:“投军”二人听罢大惊道:“小姐不是开玩笑罢,那事可是背了性命的”佘弥微道:“怕了就只管走,我又不是没人和我去”二人自小便受王府养育之恩,如今她要干此险事他们怎肯让她独去,道:“小姐去得我也去得”说罢三人自是吃饭喝酒,等着厉秋离她们来。却说厉秋离二人许久,未见得公孙珊,苏儿道:“定是要回苏州”厉秋离二人便来江上,果见得公孙珊与祁明威刚上了船,苏儿道:“船家停下”公孙珊见是她二人,便道:“船家,你先在这等着”说罢便上来了,公孙珊道:“姐姐哪去了,方才你父亲来了却不见你”厉秋离道:“妹妹可愿随我去个地方”公孙珊道:“去哪”苏儿道:“边祁”公孙珊惊道:“去那做什么”苏儿道:“当然是去投军”公孙珊道:“方才伯父他们的话你都听见了”厉秋离道:“正是,我和苏儿躲在柜子后边”公孙珊道:“姐姐可知上了战场可是要拼命的”厉秋离道:“妹妹如此爱惜,那便算了,权当我二人来这送你”说罢暗自垂叹,公孙珊本是个骄气的人,见她如此,更是道:“去便去,只怕不够我杀的”祁明威道:“那你去吧,我自回去”公孙珊道:“你若敢告诉我父亲,我回来扒了你的皮”祁明威道:“好好过着不行,偏要走那风险”说罢自叫船家开船走了,三人遂自回了。三人来至酒馆见得佘弥微,公孙珊道:“哟,不是王府家的千金么,可贵般的人也到这喝酒”厉秋离笑道:“你二人也算认识,见下年龄也好称呼”公孙珊道:“我却十七”佘弥微笑道:“我刚十八,长你一岁,快叫姐姐”公孙珊自是不服,道:“你有甚么本事,敢做我姐姐”厉秋离道:“珊儿不可无礼,孰长孰幼不都一样,从今以后我们四人便结为一心”苏儿道:“你们两个先别争,我却都要叫你们做姐,那才叫苦呢”众人皆笑,那两个从人道:“不如你们四人结拜,也好分个长幼”公孙珊道:“说的是,古来皆是男儿结拜,如何不兴许我们女儿结拜”厉秋离道:“如此最好”说罢四人便同酒保借来禅香,自来酒店后院来结拜,酒保道:“古来结拜者,一拜天,二拜地,三拜樽像,不知你们要拜的谁”公孙珊道:“拜樽像做什么,只拜天拜地,不拜樽像”佘弥微道:“妹妹说的是,天即为尊,地即为灵,拜天拜地即为拜四方神灵”遂不做樽像,只拜天道:“天帝灵尊,我四人在此立下誓约”又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又拜地道:“皇天后土,实所共鉴,若违誓言,天神共戮”遂起,以厉秋离为大,佘弥微为二,公孙珊为三,苏儿为末,歃血共饮。四人遂起身要走,那两个从人道:“姐姐们休丢下我们”公孙珊道:“你们跟去干什么,留在这不比我们那逍遥快活”?那两人道:“姐姐休要这样说,若是我们家小姐出了什么事小人可担待不起”公孙珊怒道:“别净左一个小姐,右一个小姐的,她已是我亲姐姐,我却不会照顾好么”那两人没了话,只好去了,公孙珊道:“姐姐你端地是个没主意的人,只管把他们撵走就是了,我们女儿家带两个男的像什么话”佘弥微道:“妹妹教训得极是”说罢,四人遂起身一路投边祁而去。却说四人一路上匆忙赶路,过了几个集市,翻过几座大山来到了一处荒庙,天却已是快黑了,公孙珊道:“赶了一天的路,就在这庙里将就一夜罢”四人遂将小庙稍作清理后各自坐下休息,苏儿道:“你们那还有吃的没,我这包里的都给吃光了”公孙珊笑道:“幸好我早做准备”说罢便从一包裹里取出许多鸡鸭鱼肉和些菜饭来,佘弥微道:“你怎么带这么多吃的”公孙珊道:“今日到集市你们却忙着赶路,要不是我偷偷买了今夜可就要饿着了”佘弥微道:“你如何不先问我”说罢从她包里也取出许多饭菜来,公孙珊见得道:“没事,却做一起吃”说罢把两份饭菜摆了一大块,却也极其丰盛,公孙珊见众人只夹佘弥微带来的菜,她怎不知佘弥微带出来的皆是王府大厨做出来的菜,自然比那三街四巷做的好吃,虽是如此,但也不满,道:“怎么也不吃我的”苏儿道:“姐姐这菜吃得油也太多些了”厉秋离也道:“苏儿说的是,我们自想吃些清淡的,妹妹不要见怪”公孙珊只也来吃一点,道:“王府里边的菜果然不比市井小巷,只是吃得干脆,味道也是极好”四人自是吃饱后铺了些干草做垫子便一起睡了,于夜无话。次日,四人复起身赶路,虽是匆忙,逢过集市也停下来玩耍一会,不觉又到了晚上,这样一连过了三五日,四人终于到了这边祁。公孙珊道:“可算是到了,再走我这腿可要折了”苏儿道:“你倒说得,一路上你便只是玩耍罢了”公孙珊道:“你个小妮子,却要你管”说罢便来打她,惹得厉秋离二人大笑,佘弥微拉着公孙珊道:“却别在这里打闹,你自己看”原来街旁好些人都老看向这边,见她们容貌端地和平常百姓家女子不一样,眼珠子直盯着她们打转,又是羡慕,又是惊异。公孙珊见状喝道:“看些什么,干你们事去”那些人自是罢了,各自走了,佘弥微道:“倒不见几个男的”公孙珊道:“那些个年轻的自然都被抓走了,留下这些老弱病残都在家里你自然看不到了”公孙珊又道:“既到了边祁,须找几身男子衣服来换”厉秋离道:“妹妹说的是”四人遂去一处裁缝店做衣服,那店家道:“我这有上好的衣料,不如给自己做了,何必管你们夫君”公孙珊道:“瞎了你的狗眼,这衣服是给我们自己做的”那店家遂去做了,得四件来,四人遂各穿上,公孙珊道:“那店家,你来看怎么样”那店家道:“姑奶奶,好的很”苏儿笑道:“你把他吓成这个模样,他说的话谁肯信”众人大笑,遂给钱去了。四人换了衣服后便径直投东县军营来,却说这东县军营建得有一二十座,皆扎在县城外边,那领军的自然不是慕容臻,是一个三十岁的男子,姓秦名泽,就本县人氏,这些军队也大多数是边祁本地的壮丁,因此她们四人在大街上见不得几个年轻男子。公孙珊道:“今后我们可不能再以姐妹相称”苏儿道:“知得,知得”说罢四人便来登名处登名,那人看了一眼登名册,道:“苏儿,这个人怎地没有姓”公孙珊道:“兵大哥不知,他自小便没了爹娘,因此无姓”那人道:“行了,进去进去”四人谢过领了军服便进去了,公孙珊道:“你这名字差点露了破绽,不如给你取个新名字,就叫公孙怎么样”说罢笑了起来,苏儿道:“公孙苏儿,难听死了,我要追着厉姐姐姓,就叫厉苏儿”公孙珊道:“随你的便,我这姓别人要我还不给呢”遂将苏儿取姓为厉,四人缓缓来到一处大帐,只见得兵士大多都还在操练,帐内只生着火,却没人,公孙珊四人正没处去见来了一个人,正是刚才那人,道:“你们四人谁会骑马”厉秋离和公孙珊道自是答应,只苏儿和佘弥微不会,又问:“你们谁会射箭”又只厉秋离和公孙珊答应,那人道:“你二人什么都不会来当什么兵,西帐马房缺一个养马的东帐伙房缺一个炒菜的,你们两个去那吧”公孙珊道:“兵哥哥,可让他们两个和我们一起”那人笑道:“这打仗既有冲锋陷阵也必有后勤保障,若都去战场了,谁人准备后事,我只看他们两个长得细小,便分派给他们些安全的差事,怎么反倒怨我”公孙珊道:“那我二人去哪”那人道:“看你们好像有点力气,便去中军做个步卒,一下自去领你们的兵器”又吩咐了些军营里的些规矩和分了她二人营帐便自去了,公孙珊道:“苏儿你就去养马吧,真上了战场我们可顾不了你”苏儿不满道:“去就去”说罢赌气走了,厉秋离也知佘弥微也是不会武功的,便道:“妹妹你也去伙房吧,到时我们自来看你”佘弥微也自是去了,公孙珊道:“想不到这军营里边规矩还挺多,倒不比外边逍遥快活”厉秋离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好生建功立业便是了”公孙珊又道:“这慕容伯父不是这支军队的首领么,姐姐报上他的名号,也保我们几个都可以有个官当,总比这小小步卒强”厉秋离厉色道:“妹妹说得差了,我们来这不是为了功名爵位,而是平息战端,今后休要说这种话”说罢自去了,公孙珊自也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前边,见得那边偷偷坐着几个人,公孙珊觉得奇怪,便上前来看,只见他们原来在那偷偷的烧肉吃,见得公孙珊过来,慌忙起身道:“你是什么人”公孙珊道:“我们是刚来投军的,还望各位哥哥多多照顾”那人还以为是军司派来巡查的人,见她二人只是新兵,道:“好说,好说”说罢便叫她二人一同坐下分给她们些肉吃,一人道:“你们是哪里的人”公孙珊道:“我是苏州人,他是通州人”那人道:“我在通州也有得一门亲戚,却也好久没回去了”厉秋离道:“却有空时,我们便一同回去”那人笑道:“如此多谢了”二人遂一一问了他们姓名,这才知一个叫晁参,一个叫丁起,一个叫冯天,那问他们话的正是这晁参。公孙珊道:“你们在这快活吃肉,人家在那冒着大雪辛苦训练,倒也自在”晁盖笑道:“都是出来寻个生计,何苦为此饿坏了肚子”公孙珊也笑道:“哥哥说得极合我意”说罢递了个大串的肉给他,厉秋离虽口里应和心里却不以为然,道:“你们在这不怕被发现么”晁参道:“发现不了,他们都是两个时辰才回来,没什么别的事可是回不来的”说罢都笑了,公孙珊冷笑道:“你们现在开心了,到时上了战场时,看你们怎么哭”众人听了又是大笑,道:“兄弟当真是没参过军的人,到时你只管躺地下一装死,谁人管得了你”厉秋离听完心里更觉不耻,只是不语,那公孙珊自是觉得他们与他性格颇合,皆是偷奸耍滑的泼皮无赖,遂笑道:“哥哥这些个救命的法子可真真是宝贝着哩”冯天笑道:“这算什么,晁大哥可还有许多绝活哩”一旁的人又笑道:“有得什么绝活,不过就是会勾搭那些个薄命的寡妇罢了”说罢众人哄笑起来,公孙珊也跟着笑了起来,晁盖道:“二位兄弟刚来,又和我们几个兄弟如此有缘,今夜便替你们讨两个彩头”公孙珊道:“何谓彩头”?冯天笑道:“便是这城里的小寡妇,她们可是夜夜守空床呐”说罢众人又笑了起来,公孙珊自也笑道:“多谢哥哥美意,不过我二人刚来,怕坏了军中规矩”晁参道:“管它这些做什么,到了出征的时候,军中可就一个女的都见不着了”公孙珊再三退却,他们遂不复说,只道:“他们也快来了,我们快些收拾了”说罢众人很熟练似的把烤肉摊子给收拾干净,一脚灭了火堆,便各自回营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