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先生上车,我带您去看那条铁路!”
黄包车夫果然对于北平异常熟悉,陈山河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 于是一通狂奔,就跑到了火车站。 这个时候的火车站在前门边上,挨着东郊民巷,有很多外国人。 但是黄包车夫并没有把他拉进火车站,而是顺着火车站拉出去,然后顺着铁路一直跑,跑到南边,之后指着那条蜿蜒远去的铁路,跟他说。 “先生,这一条就是从这到塘沽,再从塘沽到奉天的铁路。”
“哦!”
陈山河若有所思的,看着这条铁路,随意的回了一声。 然后,下了黄包车,付给车夫一个铜角。 “谢了,我跟着铁路去转转,你就不用等我了! 晚上我自己回去!”
黄包车夫点了点头:“得了,回见了,您呐!”
看着黄包车夫走远,陈山河才回头,走向铁路。 孙天昇说他们动手的位置,是凤水河铁路桥。 那已经不是北平范围了,好像在廊坊,离北平差不多上百里吧! 陈山河并不觉得上百里地有多远,他就这么顺着铁路走得很快,就这么走了好久,连铁路桥都过了三四座。 每过一条河他都找人问一下这是不是凤水河,一直问到第5座桥时,才对了。 看到这座铁道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孙天昇他们,要挑在这下手了。 离北平有一定距离,守军反应不过来,离塘沽也有一定距离,守军也反应不过来。 廊坊虽然也有守军,但是此地离廊坊也有一定距离,也反应不过来。 而且这座桥,旁边有路,有路,就能快速的撤离。 而且他还看到了,这条路挺大,可以走汽车。 但是陈山河不知道当时为什么王挺,黄大山,以及自己会选择走汽车。 难道走船不好吗? 毕竟这挨着河! 他看了看这里的地势,如果自己用汽车,把东西运到远点的地方,然后再换船,是否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东西给弄走了呢! 他不知道。 在西单。 有一座北平国术体育馆。 把他拉去铁路边上放下的黄包车夫,还有那个高瘦白净的青年李万春,都坐在一个老头下首边上。 “你是说,他让你拉着他,去找铁路?”
张老头手里拿着块大洋,大洋在他两指之间转着,一直转着。 “是,师父,他要找鬼子从奉天进BJ的路线,我把他拉到从北平到塘沽的路线了。 此时,应该顺着铁路,往前摸索了! 我远远的看了两眼,但仿佛他挺警觉,我每次看他时他都有所察觉,往回瞅了两次,我就没敢细看,就回来了!”
黄包车夫点头。 老头沉吟着没有说话,李万春倒是笑了:“陈师兄倒是直接,把日本人说成鬼子了,不过看情况,他是要对日本人下手啊!”
老头点着头说:“还行,倒知忠义。 老帅待他如子侄一般,6岁就将他带在身边培养,14岁就送上船到欧洲学习。 现在回来了,知道日本人在皇姑屯炸了火车,他可能这是也想弄日本人的火车来泄愤! 只是,他身边是否有帮手?”
黄包车夫摇头:“没有,他手里就有一个包袱,看分量也就是一件单衣。 倒是他身上,可能有枪! 他坐上黄包车时,腰上硬物蹭着车棚子了,我觉得是枪!”
老头沉着脸:“这是想干大事,怕连累咱呐! 难怪这小猴子不敢认我,不过,事儿不能这么办! 日本人已经占了东北,如果小猴子炸了日本人的火车,怕是要打进山海关,又是生灵涂炭! 永清,你去切点羊肉,万春,你去弄两壶好酒,咱去那院里等他!”
陈山河回到自己租住的小院时,刚打开院门,就看到院子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边上坐着三个人。 张老头,李万春,还有黄包车夫。 这个时候,陈山河哪还不明白。 自己以为摆脱了张老头,谁知道,这北平可是张老头的地盘。 这不,找上门来了。 “怎么,小猴子,去洋鬼子的地方呆了五年,回来就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了?”
老头拿起面前的酒杯,满足的滋了一口,才慢悠悠的对刚进院门就愣了一下又马上反应过来的陈山河,甩了那么一句话。 黄包车夫,和李万春都站了起来,朝着陈山河拱手。 “陈师兄!张永清。”
“陈师兄!李万春。”
陈山河无奈对他俩拱手回礼。 另外,都逼到这份上了,想不认都不行了,只能拱手对老头作了个长揖。 “张师父!”
张老头哼了一声:“还是那股子书香门第的做派,起来吧! 去欧洲五年,我看看你的功课落下没有!”
陈山河站直了腰,老头也站了起来,看着轻巧,两步已经站到他面前。 一伸手,本来就有点长的手臂,居然有了忽然间又伸长两尺的错觉,大巴掌朝着陈山河耳根处袭来。 陈山河突然受到袭击,不慌也不忙,一矮身就转到了老头的身后,把手放在老头肩膀上,没使劲,但老头知道自己输了。 “行,功课没丢! 只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咱老了!”
语气中有着萧瑟也有着得意。 坐回酒桌前,老头坐在上首,陈山河坐在下首,两边是黄包车夫和李万春作陪。 李万春给老头和陈山河倒了一杯酒,陈山河举起酒杯,敬老头。 “张师父,多年不在膝前尽孝,这杯酒我敬您!”
老头拿起酒杯:“你个小猴子净说漂亮话,今儿中午是谁,见了我跟不认识似的,扭头就跑!”
陈山河心里“嘿”了一声,这老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心里是这么想,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于是就没说话,等着老头滋的一声把酒喝光,他就拿过李万春手中的酒壶,给老头倒上一杯。 “说吧! 咱能感觉出,你这次回来,肯定是要做大事儿! 否则不会见了咱,当不认识似的! 你不说出个二五六来,怕是这事你干不成!”
老头手里拿着酒杯,陈山河倒的这一杯酒他也不喝,就这么在手里举着,举着杯看着陈山河,等他说话。 陈山河没说话,而是就这么跳上墙头走了一圈,周边确实挺安静,也没有什么人声。 又跳回了院子:“张师父,有些东西,我觉得您老还是糊涂点的好! 我确实是想对日本人下手。 您家离得近,到时候被日本人暗算报复,小鬼子可是心狠手辣,而且容易迁怒家人! 所以,您老还是别打听了吧!”
老头想了想,又滋的一声,把手里的酒给喝了,然后才说。 “山河,你也大了,能干大事儿,不是小猴子了! 不过,你想过不,在东北,日本人随便捏个借口就能占了东三省,现在咱们都退到北平了,都退到山海关内了! 如果现在攻击了日本人,那不是更给他们借口和机会! 日本人打进来,那关内就是生灵涂炭!”
陈山河摇了摇头:“张师父,日本人迟早会打进来,但绝不是现在! 他们刚占了东北,还没有消化,他们没有这个力气打进来,但在过几年后,让他安静的消化了东北的地盘,那就算没有借口,他也会寻找借口打进来的! 我们能从东北退到华北,但日本人在打进华北,我们往哪退? 师父,咱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再退,骨气都没了!”
陈山河顿了一顿,然后又想继续说,不过看了李万春和黄包车夫一眼后,心思动了一下。 “两位师弟,可否上墙头看着?”
李万春和黄包车夫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想支走他俩。 笑了笑也没说话,直接翻身就扒上了墙头,一个人去东边,一个人去西边,反正就没待在院里面,听他俩唠嗑。 “师父!”
陈山河压低了声音,对老头说:“10天后,日本人用三列火车,将从大帅府收刮的金银珍宝全部送来北平,想要以此来拉少帅下水。 以少帅的性格,肯定是会拒绝,日本人也会把那批珍宝,会重新拉回奉天! 我不能让他们白白的把这批珍宝拉回去,拉回那个小岛上去! 我要把这些东西留点下来,哪怕是换成军费,为打回奉天做准备。 就算是短期内打不回去,也要利用这笔珍宝,为未来日寇入关做准备! 反正,我是不会让这批入关的珍宝再完完整整的到奉天去! 少说搂点!”
老头眯着眼睛想了想:“我一介武夫,这种事,我不太懂! 但是,山河,你长大了能拿主意了,但有些东西你必须要考虑到,比如,你有人手吗? 你是一个人吗? 就你一个人,怎么搞?”
陈山河笑的说:“当然有人,30万东北军,会找不出几个帮个手吗? 放心吧!”
老头摇头:“我看你找不出!”
“你去欧洲5年,军中还认识谁? 又或者,你以前认识谁? 你以前认识的那些人,现在还信得过吗? 要知道,老帅身边当年也有不少鬼子教官!”
陈山河没说话,难道他能说,自己从未来来的知道会有这么一批人去抢,自己只要加入进去就可以吗? 他肯定不能这么说,所以他哑口无言。 “我听说你现在手里有手炮?”
陈山河点头,手一翻,腰间的两把毛瑟手枪拿了出来,递给老头。 老头接过瞅了两眼:“不错的手炮,看膛线,沾过不少血啊! 打的都是日本人?”
陈山河点头:“都是!”
老头把枪还给他:“你就想靠着这两把手炮去对付火车? 还是你现在已经有了可以炸断日军火车铁轨的炸弹?”
陈山河摇头:“今天去看了看地形,过两日要去找一批武器装备!”
老头想了想,然后说道: “这些年,我在军中也收了几个弟子,也都是忠义之辈,明儿,我领你去见见! 这种事儿,万春和永清做这种事不太合适,他们手里也没东西。 就让你军中的师弟,陪你一起去吧! 你去欧洲后,我才在军中收的几个弟子,悉心教导了两年,皇姑屯后,我就回了香河。 却没想,日本人又…… 结果你的这几个师弟,也入了关!”
老头现在一脸的萧瑟又一口闷了一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就是一武夫,更是一匹夫!”
陈山河给老头倒上,也给自己倒上,陪老头喝了一杯。 然后,又倒上,再喝! 老头问他一些欧洲的趣事,还说他现在的面容跟小的时候变得有点多,如果不是他接住羊汤掌柜那一手举重若轻的手法,老头说都不敢认他。 陈山河先是庆幸自己拥有原来那个陈山河所有经历的记忆和技能,然后说起自己去到法国只用三个月就学会了用法语读写听唱,而且还用法语写出了24行诗。 并且,还说自己考入了医学院之后拿到了奖学金,读好几年书,一分钱都不花。 又说了自己在海上的时候,那艘商船翻覆,然后自己就靠着一个木桶拽着那艘商船的船长等了好几天快晒死的时候,终于等到了路过的商船救援。 还告诉老头,在遥远的法国里昂,有一所自己国人掏钱建造的大学。 不过,只是国内中法大学的海外分校。 老头很高兴,跟他喝了不少酒。 陈山河也很高兴,他不是自己高兴,他感觉自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替他高兴。 然后,酒越喝越浓,这种替自己高兴的情绪慢慢的消散,直至没有。 夜深了,老头也回去了。 临回去的时候,老头想了想,说:“你还是尽量少在外面活动,我明儿把人带过来,这地方挺僻静,适合聊事情!”
陈山河当然应允! 话虽如此,可是等老头走了之后,他还是一个人,在夜色里游荡了半个北平。 他需要了解兵营在哪? 仓库在哪? 武器装备可以在哪里得到? 最起码最简单的炸药,是制造地雷的好东西。 大半个晚上,还真让他游荡了个遍,兵营他找到了武器装备仓库,他也看到了。 然后就是慢慢的谋划。 他打算,明天天亮之后见完那几个师弟,再去想法子去找找,去认识王挺,焦大方,陆范,刘路权和黄大山。 他熬了大半个晚上,大概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才睡,结果一大早上,自己院门口被锤得叮当作响。 起来打开门一瞧。 是老头。 老头身后是5个军官,看样子,都是尉官级别的。 两个少尉,一个中尉,两个上尉。 “昨晚做贼去了?太阳都上梢了,还不起! 你的几个师弟,我都给你带来了。 王挺,焦大方,陆范,刘路权,黄大山。 你们五个应该听过他的名字,他叫陈山河,是你们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