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春节,天气逐渐回暖,光秃萧条的枝头开始吐绿,抽出星星碎碎的嫩芽。董眠捧着书下楼,清风吹过,一瓣粉色花瓣悠悠在摊开的书页中落下。她愣了愣,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她不曾到过的院落。院子里种了几棵桃树,花开得正艳,挂满了枝头。自从去了美国,她就没再看过桃花,不由心生几许久违的情绪来,看着看着竟忘了走,直到身后有个声音传来,“兴致不错?”
心口一突,手中的书差点没抱稳,还没回头,黎越铠挺拔的身影已经往她身边一立,手臂一伸,把她书页上的花瓣捻了起来,捏在手中把玩,“很久没见过桃花了?”
他身上套了一件深红间黑的圆领毛衣,里面大概是白衬衫,露出整齐洁白的衣领,下身是墨绿色长裤,还穿着短皮靴,“你……刚从部队里回来?”
年初八之后,他已经一个月未曾出现,后来听程颍东说他去出任务了。“应该说是基地。”
“……哦,”隔行如隔山,她不了解那些,“这里是M楼附近吗?”
周围景致漂亮却陌生,她不知道这里到底距离她C楼多远,又怎么会走着走着,竟遇到了他……他挑高了眉头,把手中完好无缺的花瓣放回她书页里夹着,“这里是C楼的生物园。”
“C楼?”
“从C楼到M楼,你估计得走上半天。”
董眠看着他,没傻得问他怎么会在这,因为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她脚步悄悄的挪动,“我还有事,先走了。”
“去吃饭?”
她不敢看他,“……我回去宿舍一趟。”
他幽深的目光凝视着她闪躲的眼眸,“去吃饭。”
“我还不饿。”
他笑,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要我抱你?”
董眠头皮发麻,识时务道:“……我自己走。”
黎越铠接过了她手中的书,随手翻了翻,“确定研究方向了?”
“……嗯。”
“研究资金上面拨下来了吗?”
“还没,估计——”他淡淡道:“我帮你催催。”
董眠惶恐,觉得自己好像要走后门了,“不用,我听说都是要一个流程的。”
黎越铠没再表态,领着她往C楼停车场走去,董眠一直盯着他手中属于自己的书,“书我自己拿……就好了。”
他坦坦然来找她,姿态不亲近,也不显生疏,她摸不准他这是几个意思,心中像是悬了水桶,七上八下。她步伐放慢了些,掏出手机来想给邱彦森发个信息,余光便瞥见他顿了脚步,含笑的看着她,“还有谁和我们一块吃饭吗?”
“我……没了。”
邱彦森今天恰好和林晚约会去了,她不太想打扰他。他像是才想起什么,“彦森呢,他今天不上班?”
“他……有事要忙,”她像是跟自己确认一样,“对,有事要忙。”
“要叫他一块吃吗?”
“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
“也好。”
到了停车场,董眠往后座走去,黎越铠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这里。”
她乖乖巧巧的坐了过。一路上,车内安静如斯。黎越铠戴着耳麦,似乎在跟人商量事宜,把她晾在了一边。车子开了许久,绕了好几条道,都没停下来,不安蓦然袭来,顾不上会不会打扰到他,她忍不住问:“越铠,我们去哪吃饭?”
“你想去哪里吃?”
“我都行。”
“嗯。”
接着,就没了下文。车子越开,道路越偏,她捏紧了安全带,此时,黎越铠将车子停到了一边,背了个黑色好看的双肩包,下了车。“……到了?”
“嗯。”
这里……不像是吃饭的地方,倒像是看风景的地方。“不是喜欢桃花吗?这里有山有水,桃花遍野,是京城看桃花最好的地方。”
“可……我们不是要吃饭吗?”
“夕阳西下了,看完桃花再吃也不迟,走吧。”
他没有要和她商量的意思,径直买了票。刚进门不久,就是长长的桃花人行道,再放眼看去,桃花遍野,如霞似锦,美不胜收。空气中飘散着花瓣香甜的气息,犹如置身古代桃源之中,董眠还还没及得回神,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下,她看到来电显示,更是不敢看黎越铠了,低头接起了电话。“小眠,你吃饭了吗?”
“还没。”
邱彦森:“正好,我和小晚去接你,我们一块吃饭。”
“我……我现在不在研究所那边,要不我坐车回去?”
“你现在在哪?你别动,我们去接你。”
她捂住手机,看了眼周围,问黎越铠:“这里……是哪里?”
黎越铠漫不经心的说了地址,董眠复述给邱彦森听,邱彦森沉默了下来,董眠顿觉不妙,“怎么了?”
“我和小晚现在就在这里。”
董眠背脊发寒,复杂的看向黎越铠。他这是蒙对了,还是早有准备?可他不是刚从基地出任务回来吗?他笑,“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
“是彦森的电话?”
“嗯。”
邱彦森到了黎越铠的声音,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心情可称不上好,“黎越铠跟你在一块?”
“……对。”
他就是冲着他和林晚来的,他怎么能不明白?“我们短信联系。”
黎越铠还在那边,有什么也不好说。董眠低头,忽然说:“要不顺其自然吧。”
邱彦森想了下,叹气:“也好。”
“彦森要过来接你?”
“……不是,”她忙转移话题,“我们还要去哪里?天快黑了,赶紧去吧。”
这里景色很美,可景色再美她也无心欣赏,她甚至是胆战心惊的,生怕下一秒就会碰上也在这里边赏花的邱彦森和林晚。一路来,黎越铠没再跟她搭过话,也不过问她和邱彦森的事,安静的带着她在这边兜圈看风景。从黄昏时分,走到夕阳西下,再到夜幕降临,最后,邱彦森来了信息,说他们已经出了风景区,在回去的路上了,她绷着的一颗心总算得以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