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和尚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缓缓叹了口气。“如来如来，不如不来。”

“那如来就算不来找我，老子也会去找他。不管如何，当年那个傻猴子都是我徒弟，他不能白死。”

“也罢，今日，我陈玄奘，以魔灭佛。”

白袍和尚说罢，高举禅杖。缓缓落下，点在伏虎罗汉心口，魔气狂涌。伏虎罗汉的胸口传来碎裂之音。伏虎罗汉爆喝一声，声音嘶吼，眼中满是痛苦，随后瞳孔缓缓扩张，无数佛光佛气外散开来。只片刻，这金身罗汉便化作枯老和尚，双目微闭，再也不动。圆寂。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白袍和尚缓缓叹了口气，目光疑惑的看向那个躲在远处、已经昏过去的白衣青年，面露疑惑的低吟一声。“咦？佛心……又一个佛修？”

白袍和尚手持禅杖，缓缓走去。…………不知过了多久，白羽才缓缓醒来，方才这两人交手的波动实在太过骇人，白羽不过被波及一丝，便感觉五脏六腑如被火焚烧一般。白羽深吸口气，睁开双眼，挣扎着坐起来。只见那白衣和尚正背对着自己，一手拄着禅杖，盘膝而坐。不远处，那老和尚已经气息全无的躺在那里，分明已经死去多时。先前那场交手，结局不言而喻。白羽按捺住心中的震惊，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面前那个一动不动的白袍和尚，大气都不敢出。尼玛，这和尚绝对不是个善茬啊，分明是个杀神。白羽心惊胆战的坐在那里，小心谨慎的看着这个杀人如麻的魔头，大气不敢喘。然而过了许久，那和尚只是一动不动。白羽颤抖着站起身来，心说你丫不动我就先跑了。然而就在这时，和尚缓缓叹了口气。“我还记得，我成佛时曾立誓，渡遍世间妖魔，屠尽天下佛陀。”

和尚声音平静无比，淡淡道：“你已经有了佛心，按道理来说，老子应该杀了你。”

白羽顿时头皮一麻，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额头冷汗直流。“大，大师……不对，大佬，你……”白羽声音干涩道。这和尚修为不知多深，要是真对自己出手……自己还用得着抵抗？在白羽惊惧的目光中，和尚缓缓叹了口气。“不过，你这佛心有些意思，情欲为佛心，哪怕是老子都从未见过这种佛心。而且佛儒双修，没想到还真有人能够做到，实在是有趣，有趣！”

和尚忽然仰天大笑道：“我当年果然没错！人性佛性，为何不能共存一体？”

“如来，你错了！你错了！”

和尚如同疯了一般大笑者。和尚哈哈大笑，转过身来，目光直视白羽，冷声道：“你可知，你这佛心，若是放在千年前，是逆佛！”

白羽默然不做声，面对这和尚身上流露出的威压，白羽已是毫无抵抗之力。见白羽沉默，和尚呵呵一笑，眼中竟是升起一丝柔和。他忽然想起那个西游一路上，一直唯唯诺诺，求自己不要杀人的傻猴子。那傻猴子也曾一心向佛。反倒是这十世为佛、金蝉转世的自己，一路上疯了一般杀人，吃喝嫖赌，样样不缺。可是，西游一路行来，自己还是归位金蝉。因为诸佛本就不需要他去取什么真经。甚至，那所谓的西游一路，连八十一难都未凑全。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归位金蝉。因为他只要肯去西游，便是服了软！便是对漫天大佛，对那狗日的如来服了软！那个只想成个小佛，娶了紫霞过太平日子的傻猴子却被封做了斗战胜佛，从此高高在上。斗战胜佛，高高在上，岂是小佛？可那成了佛的傻猴子，却没娶了紫霞。因为紫霞已经嫁给巨灵神。成佛后，那傻猴子放着高高在上的灵山座次不要，独身一人在峨眉山画地为牢，足不出户度过千年，日日夜夜看着东方天地发呆。或许是在看花果山，或许，是在看漫天紫霞。可他回不去了。后来谁也没想到，那一心向佛的傻猴子竟然会忽然修入魔道，最后打上了灵山……和尚还记得，那傻猴子的佛心，是紫霞。和尚听猴子说过，当初这猴子混了个仙籍，在道家仙门当差，本就打算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直到有一天，这猴子见到了一个身穿紫衣的袅袅仙子，这才想要成个小佛，于是削尖了脑袋拿了个取经的差事。可惜。生也紫霞，死也紫霞。那猴子当年入魔之后打上灵山，威猛无匹，竟是无人可挡，杀得满天神佛鸡飞狗跳。就连佛祖都被那猴子打成重伤。最后那无人可挡的猴子却被手无缚鸡之力的紫霞给杀死，手中紧握了足足千百年的一条紫红如晚霞的手帕缓缓落地。真是笑话。和尚看着白羽，莫名其妙的叹道：“你很像他。”

白羽一脸疑惑的看着这和尚，却也没敢多说话，只觉这和尚身上有一种千年的孤寂和悲伤。“逆佛，逆佛……逆佛，便是逆道了？”

和尚自顾自的哈哈大笑。魔气呼啸。“小子，我问你，”和尚忽然止住笑声，直直的看着白羽，冷声道：“七情六欲与我佛慈悲，你选哪个？”

白羽神色一滞，许久之后长叹口气，喃喃道：“前辈……我只是个读书人，慈悲二字太过深奥，我只知道七情六欲乃人之常情。”

和尚呵呵一笑，笑骂道：“小子，少给我打马虎眼！”

话音未落，和尚手中禅杖点地，土地顿时龟裂，激起漫天尘土，地动山摇一般。“你若不说个明白，我敲死你。”

和尚声音冰冷的说道，随手还给自己点了个烟。被这和尚满是杀意的目光注视，白羽脸色顿时惨白，只得咬牙道：“若真要选……晚辈只能说，容不得情欲二字，算什么慈悲。”

此话一出，白羽体内佛心和儒心狠狠碰撞在一起，原本就相冲的两者此时仿若敌对。白羽只觉体内文气紊乱，当下脸色微变，全力按捺。白羽忽然发现，自己原本淡黄色的文气中，似乎多了一点什么。白羽微闭双目，仔细感受，许久之后喃喃道：“佛气？”

白羽体内，那文气中赫然夹杂着一丝佛气。这原本不容的两种气息，此时竟是混杂在一起。虽然互不相溶，但都能被白羽驱使。而任凭白羽暗自震惊，那和尚只是坐在那里。“容不得情欲二字，算什么慈悲……”和尚低声重复了几遍，随后目光黯淡。当初这个问题，他也问过那个傻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