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们怎么才能打败黛西？”

“只有一个办法：摧毁那台量子计算机，也就是应龙。”

“我们能做到吗？”

拉什德沉默了一会，说到这里时，他的心情变得很激动。而此时，李知秋忽然意识到天色不早了，无论是大海、天空，还是海滩、棕榈树，都已经转换了色调，他朝外望了一眼，顿时感觉到此时的苍穹何其壮美！于是，他的目光开始贪婪地注视着这美得不可思议的景色。可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很饿了，他更加不忍心让嗓音已经沙哑的拉什德继续讲述下去，无论所要讲述的事情有多么重要！李知秋起身按下了呼唤铃，对着它吩咐了几句。随后，他转身打开了音响，开始播放一首舒缓优美的音乐。他问道：“这个音乐可以吗？”

王兰熙点点头，拉什德也点点头。就这样，他们听着优美的音乐，在房间中一边散着步，一边舒展着四肢。一名军人敲开了房门，推进来一个餐车。很快，一桌美味的奥克兰料理就出现在了面前。他们把餐桌移动到了靠近落地窗的位置，这样一来，就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欣赏落日前的景色。烟熏鲑鱼很不错，炭烤羊肉卷很美味。李知秋和王兰熙很喜欢那瓶苹果酒，而拉什德仍然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依然恪守着戒律。房间里除了音乐声、外面的海浪声，只有刀叉碰撞餐盘的声音。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但都在努力抑制着难以平抑的心情。当李知秋最后一个放下刀叉后，天已经几乎完全黑下来了，虽然外面壮丽的晚霞纵贯天穹，但屋子里面已经是黑黢黢的。王兰熙打开了灯，并且把智能玻璃调成了遮光模式。接下来，伴随着咖啡的清香，三个人坐在一圈藤椅上，开始了新的讲述。拉什德说：“如果我们能把应龙毁掉，那么伏羲界就完了，安吉托邦的整个体系就瓦解了，官员和火鸡都会离心离德。这也代表着我们会取得胜利。”

“可是，你们相信吗，我直到昨天才知道了应龙的准确位置。”

他用一种有趣的眼神看了看两个年轻人——房间没有开灯，靠着慧能设备发出的光线，他看清楚了对方听到这话时的诧异的表情。“过去的30年中，我们用应龙进行计算，都是通过终端进行的，从来没有见过它的主机在哪里。伏羲宫很大，而那台机器又很小，想要找到它是不太可能的。“可是就在昨天，我们从后门进入了这幢别墅的时候，我在厨房旁边看到了一台制冷设备，这使得我突然知道了应龙的具体位置。”

“几年前，当我用应龙试验一个新的算法的时候，应龙突然宕机了。我当时觉得，这台计算机已经运行了几万年了，它一定是很强壮的，即使发生了宕机，也可以自动地恢复。果然，过了半个小时，应龙就恢复如常了。可是，因为我设计的算法过于消耗算力了，应龙后来又宕机了好几次。”

“奇怪的是，应龙每次宕机后，总会有一群清洁工出现在外面的走廊上。应龙恢复运行后，他们又都消失了。我记得，这些清洁工平时喜欢在大会议室旁的一个杂物仓库里休息，因为里面的冷气很足。”

“应龙的空调系统很稳定，一般很少出故障，更何况，像杂物仓库这种地方根本是没有空调的。我还知道，量子计算机需要极端的低温才能正常运行，所以，那个仓库之所以很凉爽，是因为应龙就在它的隔壁。”

“每次宕机，应龙重新启动时，一些外围的液氮泵停止运行，虽然有30分钟左右的滞后，但杂物仓库里的温度还是会快速升高，引起人们的不适。”

李知秋看了一眼王兰熙，显然，他对拉什德的这个推断并不十分确定。果然，拉什德感觉到了他们的怀疑，于是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判断会有所怀疑，可是，我毕竟在应龙旁边工作了30年，我能明显感觉到那一片有一种冷森森的气氛，我现在十分确定，应龙就在那里。”

李知秋这时候倾向于相信拉什德的判断，毕竟，这个拉什德不仅性格成熟沉稳，而且智商极高。他于是问道：“如果找到了应龙，我们怎么才能毁了它？用炸药可以吗？”

“用炸药并不能保证摧毁它，我们必须让它自己摧毁自己。我曾经研究过应龙的资料，我知道，只要破坏了它的外壳，它会启动自毁程序。”

他看二人都没有声，便又说道：“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接近它？它的门在哪里？”

李知秋和王兰熙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他们知道，拉什德在努力地回忆着、思考着，和他交谈也许会给他提供一些思路。“它有没有通风孔？”

“它不需要通风孔。”

“它需要有人进去维护吗？”

“我从来没有见过维护它的人。”

沉默。“你们使用的终端，会不会是通过电缆和它连接的？”

“让我想想......这个问题其实我早就在问了。应龙的确有些像是我们早期的大型电脑，但是你们能想象吗？它的终端没有键盘、显示器，而是一间房间和一把椅子——很像是牙医用的那一种。我只要带上头盔就可以和它交互了。至于说有没有电缆，我一直没有弄明白。”

“它需要使用电能吗？”

“它直接使用核能。”

沉默。“它的外壳很坚硬吗？”

“伏羲宫的墙壁都是用了一种不知道成分的金属，不知道强度高不高。”

拉什德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不过，他很快就想起了什么：“你们听说过高聚能炸药吗？”

李知秋说：“知道，它的威力相当于普通炸药的150倍！”

“那你知道锥形装药吗？”

“不知道。”

“这是100年前发明的一种破甲弹技术：把炸药做成一个空心的圆锥形，再把一个铜质的圆锥形杯子放进去，当炸药引爆时，这个铜杯子会瞬间变成液体，并向前方喷射，速度很快，能够击穿很厚的钢板。”

“你是说，我们用高聚能炸药做成一个破甲弹？”

拉什德点点头。“看来这是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

王兰熙说：“但是，这个方法是否能成功，我们并没有把握。我在想，伏羲宫位于3000米深的海底，它的外壳采用的材料一定是很坚固的，它内部的结构会不会也使用同样的材料？”

拉什德说：“王博士，你所说的这一点的确是启发了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仅提高了语速，音量也提高了许多。这表明，他忽然有了什么新的发现。看到他们二人同时投来了期盼的目光，拉什德努力恢复平静的语速，继续说道：“伏羲宫的外壳应该是整个结构里面最坚固的部分，如果我们能够打穿它的外壳，就可以打穿它内部的任何地方。”

李知秋接过他的话：“所以，我们只要模仿一个深水潜艇的外壳，用它来做实验，只要能击穿它，炸弹的威力就够了。”

“是这样。”

“但是，我们怎么才能把这些炸药啊什么的带进去呢？”

王兰熙问道。“这些东西大部分我们都不能带进去，要在伏羲宫里面就地取材。我来一样样盘点一下。”

拉什德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虚拟屏幕前，用手指画着示意图。“先说炸药。你们看，这里是实验室。有两个途径可以获得炸药，一个地方是储藏间，另一个地方是物质合成器。伏羲界是我设计的，我留了关键的一手。你们拿着这个密钥，就可以打开3号储藏室的门，炸药就放在距离门最远的那个墙角。这种炸药属于钝感炸药，你即使去点燃它，它也不会爆炸，除非你用雷管引爆。”

李知秋不停地、慢慢地点着头。“雷管比较敏感，是单独存放的，在这里可以找到……再说说外壳和紫铜罩。想要达到最好的爆破效果，这两件东西的加工精度要求很高。它们不像炸药一样引人注目，可以伪装成咖啡壶混进去。“剩下的就是引爆器了，这个我还没有想好。”

“好，基本可行。我们把这个方案报告给宇文，请他安排专家来评估一下，如果可行，我们就再把这个方案好好计划一下！你觉得呢？”

李知秋向王兰熙投去询问的目光。王兰熙深深地点了几下头。“太好了！”

李知秋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走了出去。忽然，他大声说道：“今天的天气真好，我看到仙女座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房间的位置正好是朝北，所以正好能清楚地看到仙女座。李知秋不仅相貌英俊，而且性格相当的感性，这一点是最令王兰熙迷恋的。接着，又谈到了从哪里打入伏羲宫的问题，拉什德认为留尼旺岛是最合适的地方。李知秋表示同意：“是的，我认为留尼旺岛是伏羲宫的补给基地。而且，那家珀蒂蒂勒酒店（Les Fleurs de Jade）就是他们的联络点！”

说完这话的时候，他忽然看到拉什德投来了惊异的目光。这目光很不寻常，让他觉得很不自在，甚至连一旁的王兰熙都注意到了异常。李知秋又看了看王兰熙，看那表情，好像是在问：我说错了什么了吗？拉什德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知秋的语气有些惶惑：“我、我自己去过那里。”

他索性把自己在留尼旺的经历全盘托出：“就在安第斯堡垒被攻击的前一天，我到了留尼旺。以前的一个朋友请我去调查一下，他认为那里有一个原始的部落和伏羲宫有联系。我去了以后，发现他们都是火鸡，而且企图绑架我，幸好巴特儿救了我。”

“你、你住过那家酒店？!”拉什德竟然惊慌得有些结巴。“是的，住了一晚。会有什么问题吗？”

李知秋和王兰熙看到拉什德的表情，内心充满惶惑。拉什德把食指放在了嘴唇上，示意他们不要讲话。然后，他轻轻地抬起李知秋的胳膊，在他的腋下摸索了一番，忽然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接着，他轻轻地摇摇头，然后起身，示意王兰熙跟他到外面去，留下不知所措的李知秋一个人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