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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埃文纳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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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看到陈道轩明显受到车内音箱大音量音乐的突然惊吓,“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好呆啊。”

女孩抬起白皙的右手拨弄着额前的碎发,她的侧脸被打在车内的一束烟花的火光笼罩,缤纷的光点在她黑色的长发上跳动着,少女一双澄澈的黑眸中倒映着夜空中的烟花。这是让陈道轩永远忘不了的画面,在此后的时光中,他时常忆起这个埃文纳斯之夜。少女将右臂搭在已经放下玻璃窗的车门上沿上,手握成拳撑着牛奶般白皙的脸颊。“你也来自亚洲,而且是东亚国家吧。”

少女微笑着,“是中国人吗?我觉得我没猜错。”

陈道轩机械般地点头,算是回答了少女的问题。“哎呀,呆子哎呆子,你是哪里人?说不定我们还是老乡哦。”

少女鼓起脸颊看向陈道轩,让陈道轩忍不住想上前去用手指戳那柔软的脸颊,“哼,不过我也不想要你这种傻呆的老乡哎,我都跟你说了几句话了,你一句都还没回答我。”

“我……我来自香港。”

陈道轩结结巴巴地回答,任谁在这么明媚好看的女孩面前都会感到无所适从。“香港,好哎,我叫章淼,上海人。”

少女咯咯地笑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陈道轩。”

陈道轩刻意地想避开章淼看向他的目光,视线向旁边游离。“陈赤佬。”

章淼哼唧着,“哎,时间快到啦,我得赶紧到赛道上去。”

章淼笑着挥挥手:“陈道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有预感哦。”

火红色的F70车窗慢慢爬了上去,单向透视玻璃也渐渐覆盖住少女白皙的脸庞,隔绝了他的视线。乌瑞亚峰峰顶平坦开阔,整个右面峰顶面积被开拓为一个面积巨大的停车场。停车场东面造了一个小的船形会展中心。环山公路在峰顶左面呈东西走向贯穿乌瑞亚峰。巴芬山脉环山公路便是历年“笑气之夜”竞赛的赛道,全长256km,全程有12个弯道小于90度的锐角急弯,5个弯道几乎为90°的直角弯,以及不计其数的发夹弯道。这是陈道轩通过停车场南面竖立着的超大型电子液晶显示屏得到的信息。一共16名车手,第一轮后刷下去后四名,第二轮再次刷下后四名,接着八强赛将以积分赛制淘汰六名,最后举行终巅决赛。冈洛维茨·奥廷加将车内音箱音量扭到最大,"I Just wanna run'hide away……”激扬的歌声不断挑拨着他的肾上腺素,今年的竞赛主题曲选的不错——尽管他在论坛里问候了音乐社,因为埃文纳斯学院的人都知道他跟卡尔斯有过节,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吐槽卡尔斯的机会。他向左方看去,那是一辆纯黑色的GTR,就连轮毂也是乌黑如乌鸦的羽毛。GTR放下了车窗,右驾驶位的车手仿佛能感受到冈洛维茨的窥视,他偏头看向这辆浅灰色的AMG,二人对视,即使隔着镀膜玻璃,冈洛维茨仍然从那目光中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今年“笑气之夜”他听说过似乎有几个并不是善茬的新生参加。冈洛维茨忽然想到了他的名字,在论坛的告示板上。他别过头去,看了一眼时间,7:59。烟花繁星般在夜空中轰然炸响,组成一个个数字,10,9,8…5,4,3,2…赤红色的“1”在埃文纳斯上空引燃了半边夜空,四散开来的焰火宛如流星一般激扬四射。他看向前方,妮可站在第一列火红色法拉利F70与侧面车身涂着暗金色字母“The Purge”的浅灰色兰博基尼Aventador中间前方位置。妮可是墨西哥女孩,每年“笑气之夜”都担任开赛人,冈洛维茨打赌每年想跟她上床的人能从洛杉矶排到墨西哥城。妮可穿着牛仔露脐上衣,甚至可以看出隐隐的几块腹肌,小麦色的光泽皮肤反射着夜空中烟花的火光。牛仔超短裤下,一双肌肉线条倾泻而下的长腿挑逗着无数人的心。妮可拿着黑白格子的赛结旗挥向兰博基尼,同时不忘笑着向车内媚眼放电。接着又挥向F70,棕眸如电鳗一般持续放着高压电。她忽然另一手变戏法似的将一个粉色的物体抛向空中。那是一个粉色的C罩吊带文胸。所有的车此时如饥饿的狼群一般低声嗥叫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汽油气味。粉色的文胸轻轻落在柏油赛道上。时间仿佛凝滞了,无论车内车外,乌瑞亚峰顶嘈杂的人群此时也寂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空气中只有《I Just wanna run》寂寥地响着。浅灰色兰博基尼与赤红色F70刹那间化作了两团残影!后面的GTR与AMG紧紧咬住兰博基尼与F70拖曳的两道血红色尾灯,两道闪电般斩下乌瑞亚峰!暴虐的发动机吼叫回荡在巴芬山脉群山之间,这是群山的回唱,回唱将人群点燃,疯狂的观赛者将手中的伏特加与香槟挥洒在空中。粉色文胸被急剧高速的气流再次卷向半空之中,又飘飘扬扬地落向场外的人群之中,将点燃的气氛再次烘托催化到一个新的高峰。乌瑞亚峰与下方的海德拉峰落差将近200米,环山公路在这一段是一段坡角约75°的急坡赛道,全长约1㎞。高速冲出的赛车在空中短暂滞空后重重砸下,每一辆价值都在百万美金之上的改装超级跑车底盘都与糙砺的柏油路面擦出无数半人多长炫目的火花。16道魅影席卷而过,高速气流将路边的草叶向一侧伏倒。冈洛维茨扫了一眼仪表盘,红色的指针已经颤巍着跳到了“180”。急坡赛道完成后,将是第一个直角弯道。冈洛维茨一脚踏下刹车,同时猛然拉下手刹收油减挡。AMG如巡航导弹般冲向弯道apex!轮胎剧烈地摩擦生热。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橡胶焦痕!AMG的车身如激流之船剧烈地摇摆着,车尾与金属护栏堪堪擦过。冈洛维茨心中轻轻舒了一口气。黑色的魔鬼从奔驰AMG车身旁无声地滑过,如同一滴墨水从内圈甩尾而过,车头银色的铝合金标志“GTR”上面倒映着整个埃文纳斯流光溢彩的夜空!轮胎摩擦的氤氲热气四散开来。GTR把握的apex点比他要好半个车身,冈洛维茨为保险提前减挡,却没想到GTR把握apex点节奏却是恰好完美。冈洛维茨死死盯着着GTR车后拖曳如一把赤红尖刀的尾灯,一脚踩下油门。AMG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裹挟着一股高速气流向前怒吼疾驰。由美军“黑蜂”为基础原型改造的高清侦查无人机将高清直播画面还在不断传回,乌瑞亚峰顶之上的人群彻底疯狂了,在大麻与酒精的海洋中陶醉着。由手臂组成的森林在大麻香甜的气味浸润下疯狂地摆动着,仿佛飓风席卷过海岸线的红树林。雷霆般的暴吼响彻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夜空之上。宛如一只精神错乱巨人在嘶吼咆哮着。竞赛完全进入了白热化,wiki埃文纳斯学院的网站上,一连串暗红色数字与绿色数字不断变化着,每辆车的赔率数字都在疯狂跳动着,尤其是开赛前那前四辆车,跳动得尤其疯狂,与传统赛马博彩不同的是,只要比赛不结束,人们就能不断下注。赛点到了最后一个站点,也是整个巴芬赛道最危险,暗藏危机最多的压轴点位——耶梦加得峰。北欧神话中的中庭之蛇,正如它的名字,耶梦加得峰共有15个弯度等于或小于90度的弯道盘旋而上,而如果乍一看只是如此耶梦加得峰倒也算不得上什么。真正险象环生,成为令众人关注度最高的赛道,它的独特魅力在于有无数通向四面八方的小路与支线隧道。这里是最容易实现弯道反超,让无数赌车之人梦碎成神之地。“她妈的!这群狗娘养的!他们拐入了禁区!他们拐入了中庭隧道!”

妮可的这句粗口在疯狂的人群中央却如同爆炸了一枚核弹,方才还在沸腾的人群瞬间死寂了下来。所有人看向矗立在面前的巨大液晶显示屏。上面,位于第一的兰博基尼Aventador在道路中央急刹甩尾,整个车身剧烈横转,橡胶黑迹向上散发着焦煳刺鼻的气味。Aventador以漂移过弯的打横车身咆哮着撞向拦截档杆,这匹暴吼着的灰狼以摧枯拉朽之势轻易摧毁了那段档杆,银灰色车漆碎屑纷扬飘落。紧随其后的红色残影在夜色中拖曳出一对肋差般猩红尾灯光芒,将黑天鹅绒般的夜幕狠厉地切割开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懂车的都看得出来,这辆妖艳的法拉利F70开启了“DIE”模式。DIE模式,地下车手亡命之徒躲避警察的追捕通缉时的王牌,一旦开启,就意味着ESP辅助系统完全关闭,生死一念之间全凭那双在方向盘上的与死神握在一起的手。专业车手也不敢轻易尝试这种模式,这是与死神的共舞,迸发出赛道中最致命的激情。F70此时却像一条在激流中洄游而上,红色灵活的鲑鱼,轻巧地收油减挡,将apex点把握得堪称完美,前轮完全刹死,轮毂上黑色骏马在浅黄的底色映衬下不羁地高昂着头颅,而轮毂中央标志如镜的表面,那辆乌黑的GTR正在由点变得越来越大。全场爆发出惊呼,从无人机俯拍角度看去,GTR与F70如同一黑一红两块吸了水的海绵紧紧贴在一起,两辆超级跑车连为一体般一同漂移甩尾进中庭隧道,剧烈的摩擦生热腾起片片淡淡的白色尘烟,如果此时F70前面再加一辆浅黄色超跑,三辆车将组成一个倒置的德国国旗。冈洛维茨企图从旁边夹缝超车的梦想落空了AMG在apex点把控上出现了失误。打横的车身在甩尾时与赭红色的花岗岩高速击撞在一起,伴随着巨响与全场的惊呼声,所有人都看到浅灰色的碳纤维材质车尾完全毁了,尾灯玻璃碎片与碳纤维碎片,岩石碎块混杂在一起,发动机部件裸露在空气之中嗡嗡低吼着。刺耳的警报声回荡车厢之中,弹出的安全气囊将他在原位上按得死死的。“该死!”

冈洛维茨暗骂一声,一拳打在松软的安全气囊之上。GTR,F70,Aventador,三辆总价值超过千万美金的超级跑车此时却在一方狭窄逼人的隧道中展开了一场与死神豪赌的死亡竞技。章淼扫视了一眼电子速度表,245km/h在黑暗的空间中幽幽跳动着蓝光。在入隧道时,F70比GTR错离,她快了半个车身。就是这半个车身,让她获得了一个先手机会。狭窄的隧道豁然开朗,由单车道变为宽敞的四车道。她死死盯着前方,心脏剧烈跳动。前面是三道平行排列的混凝土立柱,将赛道分割为四部分,而四条车道最宽敞的只有被中央立柱带分割出的左右两条赛道。中庭隧道最富有观赏性的一段,也正是这段,酿成过一场名为“耶梦加得之舞”惨烈的悲剧,13辆车连环追尾,高速撞击在立柱带上,3名学生当场重伤,如果不是自身神血种的极高自愈体质,他们将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正是这出惨剧,埃文纳斯学院彻底封禁了“中庭隧道”。Aventador选择了右边车道,F70紧随其后,GTR却咆哮着冲入左方车道。赛道前方忽然向内缩进!由四车道变为仅供单车宽度行驶的单车道。她向左微调方向盘,高速行驶的车身勉强错进单车道,右后视镜与隧道洞壁激烈刮蹭,火星交迸四溅。单车道中央又横列立柱带,这意味着要想不与左右隧道洞壁刮蹭,就必须在这些立柱带中央来回穿插。Aventador动了,它车身猛摆,摆出一道“S”急转轨迹。章淼白皙纤细的五指稳稳操纵着方向盘,F70咬着Aventador的尾灯向右滑去,在车头即将碰向洞壁时再次快速左打,她的脚尖不断轻踩着刹车板,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几乎刺穿耳膜的尖啸。三辆车在混凝土立柱之间来回高速穿插着,车灯摇曳,相互交插的橡胶烧痕麻绳般绞在一起,在地面拼出一条漆黑巨大的DNA基因链螺旋体盘旋而上。三辆车在立柱之间与死神跳着激情四射而又不失优雅的舞蹈。这段DNA舞蹈戛然而止,立柱带突然中断,中庭隧道的车道恢复为比单车道宽敞的标准赛道。随着两声轻微的爆响, GTR车尾中部爆出两团淡紫色的火焰团,宛如两只紫色精灵在车尾跳跃着,整辆车的时速瞬间超过了F70。GTR的车手开启了偏时点火ALS加速系统。气化的汽油在发动机内炽烈地推动着涡轮叶片高速旋转,高温正在快速侵蚀着发动机的寿命。GTR开始响胎了,轮胎的尖啸透过车窗玻璃振动着章淼的耳蜗。她知道,GTR达到了自身的极限时速。章淼嘴角泻出一丝微笑。法拉利F70的V12发动机爆发出最后的怒吼,电子时速表发出连续的蜂鸣,上面的数字已经如同车身的颜色一般炽红。402km/h,这辆价值约500万美金的超级跑车达到了它最高的时速,约是音速的三分之一,超高的时速带来强大的惯性,将她死死摁在黑红相间的真皮座椅上,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将这辆车加速到最高时速,她感到心率正在直线上升。继GTR后,F70第二个达到响胎,两辆车正在急速压榨着自身的发动机寿命与轮胎寿命。Aventador紧随其后加速至最高时速,成为第三辆开启响胎的跑车。银灰,赤红,墨黑三团残影鬼魅般在中庭隧道横扫而过,带起的飓风将路面上的砾石暴雨般打向隧道洞壁。几乎在转瞬之间,章淼感受到了失重。三辆车并排冲出了中庭隧道,但中庭隧道的尽头却是一道断崖。章淼侧头看去,车窗之外,是闪烁着无数灯火的埃文纳斯学院,银河般璀璨的校区在她暗红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突然,章淼的瞳孔微缩,那辆Aventador车窗不知何时已然放下。身穿白色短袖,戴着一幅墨镜的男人看向了她这辆车,纹着青灰色纹身,肌肉块块隆起的手臂扬起,五指并拢,而后向她比出一个手枪的手势。整只手突然上挑,男人口中吐出一个字。而她的心脏似乎也遭受了重锤般的轰击,仿佛真的有一颗子弹打进了的心脏。乌瑞亚峰之上的学生看见三辆车驶入中庭隧道后便再也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无人机跟丢了目标,疑问与焦急的乌云在人群上空酝酿。场边用来摆放喝空了鸡尾酒高脚杯的折叠桌旁,侍者正在用涂抹着清洗液的绢布细致地擦着杯口边缘,最后一只高脚杯叮当放下,侍者暂时呼了口气,他向人群走去。巨响在他的身后响起,紧随其后的是裹挟着无数沙石土砾的劲风狠狠抽在了他的后背上,侍者刚刚说出“我的上帝”,便摔倒在地,不等他爬起,第二股,第三股劲风从高空直砍而下,不止侍者,在场的人群都被这阵突然的飓风吹的睁不开眼睛。女孩发出尖叫。暴虐的狂风吹散了大麻的香甜气味。法拉利 F70原地甩尾,在最后一刻整个车头180°调转,腾起一片地面覆盖的黄沙,正对向后方急刹住车的兰博基尼与GTR。刺眼的车灯对射着,三辆车身布满无数可怖划痕的超级跑车如同在黄沙弥漫的角斗场沉默对峙着的斗士。身穿天蓝色格子短裙的JK制服,身材高挑的黑发少女缓缓打开了法拉利F70累累伤痕的车门。少女站在法拉利旁,雪亮的车灯打在她的身上,而她却像凝视着一头久等终至的猎物一般看着那辆兰博基尼。阴冷爬满了她的面庞,她深红色的眼眸中划过一道银亮的寒光。章淼冷冷地笑着,她的裙摆随风而动,红瞳中却泛起了淡淡的杀意。清冷的声音响起。“‘舍施尔弯刀’埃尔安多斯·伊尔玛兹,欢迎你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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