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娃家的院子一片漆黑,只有西边窑洞里透出桔红的煤油灯光。张老汉坐在柴火床头,老媳妇张妈坐在另一头纳着鞋底,白娃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闷着不吭声。“你胆大不是,谁给你的胆量你可自作主张,你想上天。我能由着你?当兵这事,你想都不用想”张老汉气乎乎地指着白娃骂道。“乖,你想想,咱家就你一个娃,咱给张新革家可托不着,人家再不着,还有两哥哥在家,啥事都能顶,你这去了,咱家可就剩你爹和我了,你爹一年老一年,咱这庄稼地可离不开人,剩你爹一个人咋忙过来。”
“地今年都没有收成,靠地都养活不了人,我在家等着饿死。”
白娃顶了一句。“今年地旱,明年还能旱?我就你这一个儿,咱家三辈单传,你这是要去送命,咋说都不能去!”
张老汉瞪了白娃一眼。“你听你爹的乖,咱不敢和张新革糊涂,你这老大不小了,过两年该说媳妇了,可不敢胡来”“娶媳妇!娶来也养活不起,我去当兵还有条活路!”
“你敢,我打断你腿!”
张老汉愤愤地甩开门子出去了。“你这是要给爹妈要气死!”
张妈看着白娃,起身朝东窑走去。白娃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半月来,天天挨饿,稀粥是越来越稀,连玉米馒头也没有了,只剩下红薯,还是半块,眼看再有10天就要放假了,如果和张新革再顶不住,他们要是走了,自己再想去,可是连上香都找不到庙门了,白娃翻来覆去睡不着。院子里,开门声响了一下,白娃知道,是父亲回来了,就把衣服搭在肚脐上,装着睡着了。第二天下午,放了学,张先生叫住了白娃:“白娃,你下来一趟”白娃纳闷,我这是犯了什么错,白娃一边走,一遍琢磨。张先生的办公室就在楼下那排厦房最西头,张先生看见白娃下了楼,拉开了门:“听说你要去当兵?”
“是王星光告的状吧,我就知道,他嘴不严实。”
白娃埋毕恭毕敬地站在门框边,心里埋怨着王星光。“什么,王星光也要去?”
“嗯,不,不,不,我是说就他知道这事。”
白娃立马改口道。“哦,你爹前几天晚上来找过我,让我劝你别去当兵,我呢,就想听听你的想法。”
张先生语重心长地说。“这不是快毕业了嘛,张新革说他要去当兵,我也想跟着他去。”
白娃一脸懵懂。“男儿当自强,有条件可以进一步深造,如果不行,当兵也是一条出路,你念了中学,也算是文化人,军队里,也需要这样的人,当今局势动荡,男儿应当自强,只要你想好了,我支持你!你爹那边,我给他说。”
白娃听到这,云开雾散。“不过,别忘了,读书是一个人一辈子的修行,不管做什么事,书都不能丢下,我这有几本书,你带在身边,没事了,多看看。”
张先生拿起案边三本书递给了白娃,白娃双手捧了过来,最上面是一本杂志《新青年》,揭开第二本是孙中山写了《新中国成立方略》,最后一本是《论语》。“这三本书,也许对你有用处,孙中山先生在《新中国成立方略》中描绘的蓝图正是当下人民所追求的幸福生活,你也可以把它作为地图,迷路的时候,多多查阅。……不早了,你也该回了。”
张先生站起身,摘下来那副老花眼镜,呼了呼气,用衣角搽了搽那厚厚镜片,又戴在眼睛上。“谢谢先生,那我回去了。”
白娃退了出来,离开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