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醒醒”一阵晃动，王星光好一阵才睁开了眼，一条羊肚手巾包裹的额头，还有一副关切的面容出现在王星光眼前。“小伙子，你是从哪里来，怎么到这个地方？”

“我，我，我……”王星光喉结动了动，也没有说出话来。“慢慢说，……我在岭上放羊，看见你晕倒了，就过来看看，你这是......”“水，水，……”王星光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牧羊人赶着羊群，背起王星光，一步一趋走下田埂。牧羊者的家就在村中的房屋都是背靠土崖，面朝山沟，土崖上挖出几孔窑洞，窑洞前修建围墙，有条件的家庭，会在窑洞对面盖起几间房屋，门前是条沟，沟边栽种几棵杨树，沟里是河水，沟对面也住着人家，相互比较分散。屈家沟，全村不到20户，基本上是都姓屈，牧羊人姓范，是村里唯一的外姓人，牧羊人说他爷爷那时候给姓屈的人家做长工，后留居村中，爹妈给他取名“有财”，因为姓范，大家取笑他“饭菜”，范有财年近五十多岁，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爹妈死的早，也没娶上媳妇，他还有个弟弟，五年前因打伤保长外逃，至今没了下落，范有财每当受了委屈，总是说“你等我兄弟回来”！大家听着这话都不屑一顾：“吆，吆，吆，原来是武松呀，好，我等着”于是大家都哄笑起来，范有财又挨了一顿打，大家打累了，都说笑着走开了，范有财坐在地上，憋红了脸，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人走远了，才拾起地上的土坷垃朝离去的方向扔过去，还不忘了骂上几句，才算解了心头之恨。王星光到范有财家已经两天了，白天随他一块放羊，晚上回来躺下就睡，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一天夜里，王星光听到墙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噗通”一声有人跳进了院子，王星光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正准备穿衣服，便有人敲门：“哥，开门”。王星光起身开了门，看见一个陌生人，身着中山装，不像庄户人家，王星光便晃醒了临床的范有财。“醒醒，来人了！”

范有财哼哼唧唧地睁开眼，忽地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瞬间清醒了，惊喜万分，立刻下了床，光着膀子，赤着脚，站在地上，伸手拉起这个人的手。“兄弟呀，你咋回来了”仿佛是武大看见了武二一般，范有财鼻子一阵酸楚，抹起了眼泪，一股脑将这多年的心酸倾诉给了自己最依赖的弟弟。“这几年，你都去哪了，我盼着你回来，你没有消息，可把我急坏了，你看你都瘦了，这几年你不在家，我做梦都会想起你，还想着你不管我了呢，……”不等来人回话，范有财便呜咽着哭了起来。“小声点，不要让外人听见，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也可惦记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站在一旁的王星光看到这一幕，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相同的境遇，禁不住也流下眼泪。范有财忽然停住了哭泣，搽了搽眼泪，又强笑着对王星光说道：“这就是我弟弟，他叫范有福，在外当官的，多年不回来”范有财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哥，我可不是什么官，以后可不能这么说，对了，我改名字了，现在叫范志恒。”

“改什么名字呀，咱爹妈起的名，怎能说改就改了，……”范有财低头嘟囔着。”

“哥哥，你受苦了，我这次回来，得住上几天呢，但是过两天，我还得走，这次回来，你不要和外人说，注意保密！”

弟弟擦了擦哥哥脸上的泪水，在床边坐了下来。“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说着，范有财掂起汗衫朝门外出，“不用，不用！”

弟弟拉都拉不住，范有财到院子里拾起柴火径直进了窑洞。弟弟看了看王星光：“你是……”“哦，我是中原的，走迷了路，遇到你哥哥相救，好在这刚刚两天，不过，我明天就打算走。”

王星光很尴尬，解释道。“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我们三个老乡来西安当兵的，走散了，我流落到这里。”

“当兵？当什么兵——国民党的军，还是红军？”

“当……这我还真有想过，应该是国民党的军，有个亲戚是西安部队营长，是奔他而来的，没想到......。”

“国民党军队？为他们当兵打中国人？”

弟弟很气愤，从床边站起来，指着王星光，很是不屑。王星光见状，不知所措：“不，不是啊，我的意思是，我还没有决定呢。”

“军人就应该抵御外辱，可当前，日寇犯华，大敌当前，国民党反动派却矛头对内，发动内战，搞的民不聊生。”

弟弟慷慨陈词。“你是做什么的？”

王星光好奇地问。“你想当兵，你觉得当红军怎样？”

弟弟反问道。“我现在走投无路，只要能有口吃的就行了。”

弟弟听到这，笑了笑：“吃饭没有问题，部队都管饭。”

说到这，范有财端了一碗小米粥过来了，手里还拿了两个窝窝头。“没有好的，凑乎着吃吧”。范有财看着弟弟吃完了饭，高兴地说：“你就在这睡吧，我去窑洞里睡。”

范志恒送走了哥哥，关了门，在哥哥的床上躺下。范志恒和王星光在家呆了两天，两个人劈柴，打水，聊天，彼此都加深了印象。到了第三天早上，两个人决定离开，范志恒给哥哥留下些钱，接过了哥哥的干粮，嘱咐一番，上了路，一路往北边走去，慢慢地消失在灰尘里，范有财孤零零地站在村口。他知道，弟弟这一去，又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范有福顺着路撵出去了一段，除了路上荡起阵阵灰尘，没有也没有看到，范有财站在了一个疙瘩上，踮着脚，朝范志恒们离去的方向张望，久久不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