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夫一家只剩下白娃一个人，白娃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突然想起了老家，父母苦盼孩儿的画面浮现在白娃的脑海里，出来三年多了，父母音讯全无，不知道现在他们过得怎么样，白娃想到这不由得调转头朝火车站走去。车站上，人们惊慌未定，焦急的等着火车，相互拥挤着，人声鼎沸，突然嘈杂的人群随着一辆军车的到来变得肃静起来，白娃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事，就被两个士兵拉住了胳膊，不容分说，塞进了停在车站口的军车里，白娃一看，车里全是年轻人，各个衣衫褴褛，眼神疑惑，相互打量着车上的每一个人，低头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期间，有人站起来，想要下车，被坐在篷口的士兵挡住了，那个人刚要反抗，士兵掏出了枪，那个人又乖乖地坐了回去。汽车开动了，晃荡了半个小时，停了下来，车上的人被带进了一个部队：新兵营。一个个登记，挨到了白娃，登记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问道：“看你年纪轻轻，身穿大褂，不像是出力人呀，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大夫。”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着他，登记的人也起身朝里边走去，过了一会，从里屋走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军人，一脸不屑，仔细地看着白娃，问道：“你是大夫？上过几年学？”

“上了中学，跟着我爸爸学的医？”

“你爸是谁？刘智源。”

“哦，好像听说过，是西城的五味堂吗？”

这个军人扭过头和登记人会意一下，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白娃。”

“这就纳闷了，刘智源姓‘刘’，你咋姓‘张’呢？”

“那是我岳父。”

“哦，原来如此......”那个军人沉思了一会，对着登记的人说：“是个人才，给他编到后勤医疗队吧。”

白娃一听，不愿意了：“不行，我家里还有爹妈，我三年都没有回去了，我不当兵，我得回家。”

“中国男儿，卫国才能保家，抗战时期，容你选择？就这样了，带他到医疗队报道。”

说罢扭头进去了，白娃还想争辩，被一旁的士兵架着胳膊带走了。医疗队在新兵营的后院，刚到门口，就看见里面忙碌一片，院子里到处都是伤兵，有伤到头部的、手臂的、腿部的......各种各样，哎吆声此起彼伏......“报告班长，给你带来了一个新兵，还是个大夫，招兵处说，是个人才，就安排到你医疗队。”

士兵说罢转身走了。班长是一位40多岁的军人，低着头正在撕开纱布，听到“报告”抬起头看了看白娃，并没有问什么：“来吧，你把这纱布分开了，送过去”说着扔给他一大卷白纱。白娃心里很焦急，后悔回来，要是一路向北，说不定也不会倒这大霉，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还得想法逃走。为了防止新兵逃跑，整个院子的围墙上到处是铁丝网，每个门口都有士兵站岗，白娃眼下是跑不出去了。白娃怎么也睡不惯兵营里的大通炕，翻来覆去熬了一夜，第二天是新兵营思想教育，来了一个军官，站在场地的中间，说了半天，白娃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接下来，是训练，没有出过力的白娃可受不了，被教导员训斥了多次，一阵功夫下来，白娃浑身是汗，坐在树荫里喘着气。一天傍晚，医疗队抬进来一个伤兵，年龄有点大，看样子不像是一般士兵，班长走上前去一看，“哎吆，团长啊，您咋还亲自上阵，伤成这样......”“别嚷嚷，靠边站，你们医疗队那两下子可不行，一会师部会派来医生，你们抓紧准备材料就行了。”

说话的是一位警卫员，扭头对士兵指挥道：“慢点，慢点，往里抬，放床上。”

班长很尴尬，扭头吩咐：“手术刀，酒精、纱布......”躺在床上的团长胸膛里冒着血，衬衣上一片殷红，身体还不住的抽搐，白娃心里明白，如果再不止血，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于是，凑到前去，接过卫生员端过来的盘子，放到了凳子上，操起手术刀……“放下，你要干什么？”

警卫员厉声喝道。班长也过来了：“白娃，你个毛头小子，胆可真大，我都不敢动手，你……”“情况紧急，等不及了，再不止血，恐怕……”“害怕什么？这伤口，我都处理不了，你，你，你能……”班长说了一半停住了，看着警卫员......警卫员神色紧张起来，看了看表，看了看门外，又低头看着抽搐的团长……“那，那不等了，你们抓紧止血，一会儿医生来了，再看情况。”

警卫员下命令了。班长急忙解开了衬衣，血迹模糊一片，班长用酒精擦洗后，一个个栗子大的洞露了出来，黑乎乎的黏液糊着伤口，周围的已经凝结成了血块，中间的还在不停往外冒，看到这种情形，一旁的人吓得扭过脸去，班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出血，束手无策，这时候，白娃对卫生员说：“快去拿冰块！”

说着镊子夹起大团的纱布，蘸了酒精，塞进了洞里，按住不动，团长抽搐的越来越厉害，很快，卫生员递过来冰块，白娃把它放在了伤口处，过了半天，除了纱布印出红色外，再也没有看见冒出血来，白娃又添加了些冰块，扭过头，对卫生员说：“抓紧抱柴火，在团长身边点起来。”

跳动的火苗炙烤着团长的身子，刚才剧烈的抽搐趋于平稳，白娃拉起团长的手腕，扣住了他的脉搏，脸色由凝重变得舒缓，放下手腕后，白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还可以。”

于是端来了热水，慢慢地给团长灌了下去，不一会，团长微微的张开了眼。这时候，门外进来一个人：“团长了？”

警卫员赶紧迎了过去，指着白娃说：“医生，你可来了，刚才流血不住，好在这个小战士懂医术，才止住了血。”

医生捂着鼻子走近了团长，看着那堆火说：“这咋还烧上了呢！”

不等白娃解释，指着那些冰块说：“这是你想的法子？可以啊，卫生队少医缺药的，这也不失为好办法。”

说着，打开了药匣子，取出来各种器械和药品，一边包扎，一边给白娃讲解起来，等包扎完了，医生直起身来，看着团长头动了一下，警卫员笑着说：“团长意思是谢谢你，——没事了，安心养病。”

警卫员又转向团长安慰道。医生拉着白娃的手，对屋子里的人说道：“我来迟了，不好意思，好在这位战士把我的工作做了，我得感谢他，要不是，失血过多，我也无能为力啊！”

这时候，大家都投来赞许的目光，白娃心想，这算点什么呀。医生留下些西药片，交代之后，乘车离去。班长拉着白娃的手，陪同警卫员从院外回来，一路上直嘀咕，这小子，没有想到还有两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