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停了?”
李倓看着仍旧活蹦乱跳的田承义,不禁皱眉问亲卫。"接着打,不要停。"亲卫当今上前,将仪卫用的长戟调转挥舞起来,“喏。”
长戟上下翻飞,伴随着雪花重重打在田承义的脊背上。“砰!砰!”
伴随着每一次长戟落下,都会让田承义的绯袍变得更加红艳。高力士悄然来到李倓身侧,问道:“此人干犯何罪,为何要杖责?”
“贪墨。”
李倓淡淡说道。听到高力士询问自己,田承义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实在受不住,情急之下大声喊道:“奴婢是杨相的人,还请建宁王饶恕则个……”蠢货。高力士闻言心中暗道,随即和李倓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愚蠢至极,不可救药。身为内侍勾结外臣,居然还正大光明说出来,真是活够了。“此言属实?”
李倓笑意盎然问道,笑容和煦,如沐春风,仿佛让田承义看到了生的希望。他连连点头,语气恳切的说道:“奴婢是杨相国的人。”
李倓笑意更浓,对高力士微微一笑,又问道:“可有凭证?”
“有、有……奴婢有杨相国的玉佩为凭。”
田承义道。闻听此言,高力士冷哼一声,呵斥道:“内外交通是何罪责,汝不知道吗?”
然而,田承义却道:“杨相国是贵妃兄长,如何算是外人……奴婢与杨相国交好,如何算是内外交通。”
“汝……死不悔改!”
高力士大跌眼镜,干脆别过头不理会田承义。“建宁王,切记明日五更三刻必须前往圣驾之处。”
高力士嘱托道,见李倓一脸不情愿,半是威胁的说道:“大王若是不去,等到圣人命龙武军请大王前去,恐怕就没有老奴这般好说话了。”
“知道了。”
李倓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田承义还在哀嚎,卫士手中动作分毫不停,又过十几下,却见田承义已然没了说话的力气。翻着白眼,至今还搞不明白为什么会被下死手。“那老奴先行告退,稍后命人送来甲胄器械,建宁王切记明日不可迟至啊。”
“嗯。”
李倓无奈的叹息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在这时,只听一声筋骨折断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田承义脑袋一歪,昏死过去。亲卫刚想收起长戟,却听李倓的声音传来,“继续,不要停。”
补刀牢记不能忘。高力士大感惊讶,建宁王行事居然如此缜密,不似鲁莽之人。看着长戟一起一落,生机彻底从田承义身上消失,高力士默默施了一礼,退出十王宅。与此同时,永王正与心腹在书房言事。只见永王一脸阴沉,早晨高力士携带赐物的那一幕,永王的人早已禀报他。“圣人宣召建宁王,赐下数物,只怕是昨日上书,建宁王所言颇得圣人心意。”
崔素分析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不带主观色彩的推测,反倒比亲身经历昨日夜宴的李磷更加接近事实的真相。然而,人的主观情绪总是会潜移默化影响客观判断。此时此刻,李磷显然不相信崔素的推断。昨日圣人勃然大怒,愤然离席,可是上百双眼睛亲眼看到的。就算李倓的文章写的花团锦簇,犹如李白,也不至于被圣人如此赏赐吧!御剑、玉带还有丹药,皆是御用之物,唯有功勋卓著,天子恩宠才能获得,即便是杨国忠家中也没有几件御用之物赐下。“孤还是不信,有无其他可能?”
李磷沉声询问,他实在不敢相信,为何天子昨日如此愤怒,今日就回心转意。然而,除了如此答案,李磷找不到其他的可能。崔素沉吟片刻,还是缓缓摇头。“罢了,难道孤与皇位,果真无缘吗?”
李磷苦笑道,苦苦追寻二十载,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崔素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解,甚至不知道此事该不该听。就在此时,一名内侍来到书房外,躬身禀报:“大王,圣人命建宁王为左羽林中郎将,长上宿卫——”话音未落,李磷猛然打开书房之门,一脸惊愕之色,“左羽林中郎将,长上宿卫?”
李倓不了解此职的意义,可李磷却心知肚明。一则日夜与天子亲近,旁人谗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奏效。二则天子耳提面命教导,几乎是内定的皇位继承人选。深吸几口寒冷的空气,李磷拳头紧握,缓缓点头道:“孤知道了……汝退下吧。”
木已成舟,为之奈何?圣人的敕命已经颁下,难道还能指望门下省封驳吗?要知道北衙六军的任命,向来天子一言以决,从来不经过南衙宰相之手。“喏。”
宦官感受到深深的压力,忙不迭的行礼退下。李磷的眼中充满不甘,甚至还充斥着愠怒与怨怼。待到宦官远远离去,李磷的表情再度变得狰狞起来,只听“噌”一声,腰间三尺青锋出鞘,挥剑斩断梅枝。“孤不甘心!”
李磷低声怒吼着,眼中冒着杀气。崔素走到李磷身边,面色严肃,同样心有不甘。投入永王门下,便是以待来日永王登基,潜邸定策之功;而今建宁王身充宿卫,永王再无机会,吾半生忙碌,付诸东流。想到此处,崔素不禁一咬牙:“大王能侍奉建宁王乎?”
李磷断然摇头:“不能。”
“能逃亡否?”
崔素红着眼圈问道,他与李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永王身遭不测,自己也难逃岭南走一遭的下场。“不能!”
李磷同样双目泛红,满眼不甘。孤堂堂永王,筹谋二十载,难道要败在一个黄口小儿手中?崔素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大王,能行大事乎?”
“能!”
李磷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列祖列宗的事迹在李磷心中回荡。“臣与大王同心,唯愿大王速为图谋,早定决断。”
崔素握住李磷的手,咬牙说道。李磷肃然道:“若得遂四方之志,卿为位列凌烟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