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婆子无功而返,霍时初跟那位帮她说话的大娘道了谢便离开了,而其他看热闹的人却并不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有那见不得人好的就咕哝道:“我看卫大郎家这个也不是什么好人,瞧瞧她那牙尖嘴利的样子,厉害着呢。”
“你就别替人家操、心了,人家厉不厉害关你什么事?她要是不厉害点以后怎么当家?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个帮霍时初说话的大娘翻了个白眼说道。 其他人顿时不吱声了,也是,卫大郎都成废人了,他媳妇要是不再厉害点,日子可怎么过啊?这么一想,大家也就稍微能理解了。 霍时初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她回了家,把东西都收整好了,才来到卫大郎的房间,问他:“我听周婶说你跟你生父家断亲了,还被过继出去,不再是他们家的人了,对吧?”
卫大郎有些意外她会问起这个,不过这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于是点头道:“对,所以以后那家人跟我们没关系,他们要是做了过分的事不用忍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霍时初听了很满意,说“那就好,刚刚你那个继母还想来抢我的东西,被我骂回去了。”
卫大郎脸色顿时阴沉起来,薄唇抿得紧紧的,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骂得好,他们要是再敢来纠缠你,你就去找村长。”
“好的。”
有了他这话,霍时初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了,看来经过这一次之后,他终于看清了卫家人的凉薄无情的本性,不再愚孝下去了。 “要我帮你换药吗?”
霍时初端着捣碎了的草药,意思意思地问了问。 果然不出她所料,卫大郎拒绝了:“不用,我腿伤了,但双手还好,可以自己换。”
说着,他掀开了身上的薄被,双手撑在床沿上起身。 霍时初把清水和草药端到他床边的破桌子上,说:“那你换吧,要帮忙就喊我。”
这人自尊心强,大概不会乐意她在一旁看到他换药时的狼狈模样的,所以霍时初自觉地离开了他房间。 两刻钟之后,霍时初终于听到卫起有些沙哑的声音喊她。 她进去一看,那盆清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新捣碎的草药已经被敷到他腿上了,新换下来的绷带扔在盆边上。 而卫起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出了不少汗,显然换药这举动对他而言并不轻松。 “麻烦你了。”
他很客气地对霍时初道。 “既然觉得麻烦了我,那你就安心养伤,快点把腿养好,别把病情耽搁了。”
霍时初却毫不客气地说道,抬起头瞄了他一眼,“我在家乡的时候听大夫说过,病人的心情也是对病情有很大影响的。”
卫起听到她这话,有些意外,他以为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妻子是个没什么见识、目光也短浅的村姑,但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对此他点头道:“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想腿伤痊愈。”
霍时初看了他那瘦削的脸庞一眼,皱了皱眉,这男人吃得不好,营养跟不上,伤口能好得快才奇怪,但她该找什么理由去找肉吃呢?她就算能避着人躲到空间里吃喝,但一日三餐却躲不开卫起的眼睛,照样吃得简陋,时间断她还能忍受,但时间一长,她就受不了了…… 卫起看着她一脸凝重地收拾自己的药渣和绷带,眼眸暗沉了一下,若有所思,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没钱买药请大夫。 于是等霍时初再一次进来的时候,卫起拿出一块碎银子,大概有二两的样子,递给她,说:“你看看家里还缺些什么,明天去镇上买回来吧。”
霍时初一见这碎银子,顿时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拿了过来,她正愁着自己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碎银子怎么光明正大地拿出来用呢,恰好卫起就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卫起看见她雀跃的模样,以为她刚刚果然是为了钱发愁,现在有了钱,就开心了,说:“你不用担心,我养伤这段时间家里的钱财还是勉强够用的,等我养好了伤就又能干活了,所以我以后养家还是没有问题的。”
霍时初闻言,意外地看着他,发现卫大郎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个老实憨厚到愚孝、木讷,直到最近被打击得狠了才清醒过来的男人,相反,他还是有点小心机的,否则不会在分家之后还藏了银子——而且分家也不算太亏,毕竟甩掉了那家子吸血鬼。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卫大郎见霍时初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异样,便忍不住问道。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心里还是有些成算的,身上的银子没有都被你后娘搜刮完。”
霍时初直白地说道。 卫起听到她这话,嘴角弯了弯,说:“大概是因为她看到我躺着回家,双腿都断了,生怕被拖累,恨不得立马甩掉我这个累赘,急得都忘了搜刮我的银子了。”
“原来是这样啊?”
霍时初不甚在意地说道,不管他是怎么留下这点银子的,总归没真的变成穷光蛋要她养就行,即使她有能力养他。 “那我明天跟村里人一起到镇上赶集吧,我听周婶说明天正好是赶集日。”
霍时初说道,“家里的锅、刀、油盐酱醋都要买,咱们两人的衣服、鞋子也要买几身,这些东西是省不了的……” 卫起静静地听着霍时初一脸认真地跟他说家里要置些什么东西,就跟寻常百姓家的娘子和当家人商量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一样,平淡安宁,即使贫穷,但也让人觉得是充满期待的,这种平静安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到的…… 卫起想到这里,眼神就黯淡下来了,从前他在战场上厮杀时,眼前铺天盖地是鲜血、是支离破碎的断腿残肢、是凄厉尖锐的哀嚎,不知道哪一天就丧命了,朝不保夕的绝望会让人发疯。 所以经历过那样惨烈残酷状况的卫起,如今即使双腿伤得很重,被赶出家门、家徒四壁,也觉得很欣喜,并且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