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袁氏一手拉着小鸣沙,一手握紧袁忠实冰冷干枯的手,只是默默的流着泪。管家娘子和梅香也都满面泪痕的照顾着鸣沙和袁忠实,丝毫不敢怠慢,渐渐的,众人离开热闹的蒙古部落,昊然和李力二人身穿的皮袄,在慢慢的赶着勒勒车车上坐着程若芙,李闵政则赶着马车,慢慢的朝着传说中的腾格里沙漠走去。袁氏已经和袁忠实会合了,便不急着赶路了,只怕走的快了反而对袁忠实不利。而这一路上除了荒草便是冷冷的风沙,比之前的路程更加难走,天气也越来越凉,众人的心情也越来越差,加之风沙是越来越大,小鸣沙也不在闹的要出马车了,而是穿着棉衣,吃着巴特尔送的奶皮和肉干,和袁氏等人乖乖的坐在马车里面,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娘亲为什么要哭泣。李闵政看了看马车,狠狠的道:“将军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是连皇上都赦免了袁大人的死罪了么,怎么还会有人前来追杀大人啊?大人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非要这般将袁大人置于死地呢?真是想不通啊。”
昊然道:“我跟在袁大人的身边比在父母身边都时间长,袁大人对人是极好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袁将军得罪了什么人物,实在是琢磨不透到底是什么人陷害了袁大人啊。”
李闵政叹口气道:“只是可怜了夫人和少爷了,这归远西面的路程会更加恶劣啊,我是知道归远的天气的,唉,没想到这才九月的天气居然会这么的冷,风刮的真是太硬了。”
李力被风吹的一阵哆嗦,赶紧从腰间拔下宝音图送给他们的酒囊,喝了一口里面装着的马奶酒,这才感觉好多了,淡淡一笑道:“可不是吗,咱们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天气是那么热,可是来到这个地方却是这么的冷,这也相差太远了吧,如果不是袁夫人带的棉衣多,我还真是要被冻坏了,唉,没想到天气是这样子的,我真是大意了呢。”
李闵政道:“如果我年轻的时候没有和老爷来归远做生意,我也不知道归远的天气是这么寒冷的,当时我们只在归远待了不长时间,就受不了归远的天气了,这次深入到归远境地,才知道我当年遇到的天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昊然照着马背上扬了一鞭子道:“可不是吗,昨天的天气还不算太冷,只是睡了一晚上便这样冷了,简直有点像冬天了,一点过度期都没有。”
几个男子在马车外面聊天赶车,几个女子则在马车里面观察着时好时坏的袁忠实,昊然等人在外面驾着马车,忽然看到了前面居然有几间房屋,众人精神为之一振,扬鞭向前方快速走去。而这时的袁忠实看起来精神也好了一些,居然睁开眼睛,要了些水喝,梅香赶紧给袁氏倒了一些巴特尔送给大家的奶茶,递给袁氏,袁氏坐在袁忠实旁边,把袁忠实慢慢的扶起来,又一点一点的把奶茶喂了下去,袁忠实自从被毒镖射中,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如今喝下去一碗奶茶,登时有了一些精神。袁氏惊喜交集的道:“老爷,你......你是不是感觉好些了啊?”
袁忠实虚弱的点点头,道:“沙......沙儿脖子上的护......护身符。”
双眼却一刻也不舍的看看袁氏和小鸣沙,一边伸出干枯的手紧握住了小鸣沙,握了一会,看到袁氏已经取下了护身符,握了握袁氏的手,然后拿住那件护身符,最后低低的说了个“宝”字,手一松,护身符掉到了地上,停止了呼吸,眼睛却是不管袁氏如何想要合上,却始终是闭不上的。袁氏呆了片刻,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袁氏这一哭,梅香和管家娘子也都跟着哭了起来。而马车外面的昊然等人好容易隐隐约约地看见前面好像有房子了。他们本来想着快点找一户人家,让袁将军好好休息休息,可听到马车里面的哭声不对劲,昊然赶快停下了勒勒车车,李管家也从马车上下来,大家撩开帘子一看,袁将军已离开了亲人们了。看着悲痛欲绝的袁夫人,再看不懂事的小鸣沙,这几个爷们再也无法控制了,大家哭成一片了。哭了一会,李管家强忍悲痛拍拍昊然李力的肩,说大家别哭了,再哭大人也回不来了,我们看看怎么按排下面的事呢?我看前面好像有人家了,昊然李力你们俩先去探探。昊然和李力擦去泪水,点点头,向前方走去,不一会,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几户人家,却不是之前见过的蒙古包了,而是用土坯盖起来的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房子,连着一片,形成一个村庄,一些袅袅炊烟从这些房子里升起。昊然和李力终于到了小村庄,他俩小心翼翼的收拾起自己悲伤的情怀,调整了一下情绪,慢慢向村子走去。只见小村庄周围都是起伏不平的沙丘,沙丘旁边还有一条清凌凌见底的小溪,可是已结起一层薄冰来,虽然天气寒冷,可是沙丘的低洼处依然顽强的长着一些胡杨树,深秋的胡杨树叶子黄的耀眼,美的向一副风景画。几个孩子在胡杨树旁玩着笑着,其中一个孩子在高声唱着稚嫩的地方小曲,而其他的孩子们也跟着一起哼着。孩子们的欢笑声让整个小村庄看起来充满了生气。昊然对李力说咱们回去吧,把这里的情况告诉李管家和袁夫人,在做下一步打算。他俩人回身走到马车前,把他们看到的告诉了李管家和袁夫人,说起了前面的村庄,看是否能不能把袁将军按排好,李管家说,只能这样了,我们好好求求人家,看人家收留我们不。袁氏含着眼泪,抱着小鸣沙,也点头答应了,于是昊然等人赶着车向村子走去。走到村边,停下了车,李闵政走过来拉住一个身穿青色棉衣,小脸冻的通红的八九岁的小男孩问道:“我问小哥一声,这里是什么村子?”
小男孩看着李闵政道:“这位老伯,我们这里叫做苏木脑包村,远处的沙丘叫做响沙湾,其他的我也就不太清楚了。”
李闵政哦了一声,道:“小哥,我们想到你们这儿里借住一下,不知可行个方便,为我们指引一下,可以吗?”
这小孩指了一下个子较高,身穿蓝色棉袄的男孩子道:“苏文他爹就是我们这里的村长,让苏文领你们去就好了。”
那个叫苏文的男孩子走到他们面前,淡淡的道:“我叫苏文,你们叫我大文就可以了,你们和我走吧。”
李管家向苏文道了声谢谢了,拉着鸣沙和众人跟在苏文后面走着,而袁忠实的躯体一直在马车上,由李力和昊然赶着车留在了村外,因为,一般不是本村的人去世后是不允许进村的。苏文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们是外地人么,怎么会来到我们这么偏僻的地方呢?”
管家把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苏文便不在问话,而是把他们一行人领到了一间草堂里,一路上村子里的人们看着这行人都在窃窃私语着。走进草堂里,苏文大声喊道:“达达,有客人来了啊。”
然后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里面问道:“什么人啊,大呼小叫的,越发没个规矩了,你妹妹野到哪里去了,你回来也不说把你妹妹一起领回来?”
话音刚落,从帘子背后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来。苏文道:“妹妹还不是去找菱花了么,两个小女女现在正在学绣花呢,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回来啊。”
大家定睛看去,然后就看到李闵政走上来打量眼前这个中年人,看着看着,猛然抱住了这个中年男子道:“苏炎老弟,怎么会是你呢?真没想到啊,我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好小子!看样子还过的不错呢。”
这个身穿绛青色棉衣的中年男子看着李闵政也高兴的喊起来了,李大哥,是什么风把你刮到我们这了,咱们可是有些年不见了。他这一喊不打紧,可是把个李管家给喊的刚刚收起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看到李闵政一脸愁容,两行清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再看李管家身后这么多陌生人在场,苏炎识趣的也不多问了,他用力抱了抱李管家,嘴里喊着,快快,大家快请上炕。”
“兰儿,快,快给客人把最好的奶茶倒上。”
一个女孩子答应了一声,不一会走出一个身穿粉色小棉袄,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小姑娘拿着金黄色的铜茶壶,把冒着热气,飘着香味的奶茶给众人倒好。待众人都安坐好了,苏炎才开口问道:“李大哥碰到什么难事了,没事你是不会来我们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啊,”李闵政把大伙介绍给了苏炎,这才叹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苏炎。苏炎听完怒道:“好个不明真相的昏君,居然就这样对待袁大人,真是太可恶了,那袁大人......袁大人的遗体呢?”
李闵政道:“就在村子外面的马车上,由家人看管的呢。”
苏炎道:“这可使不得,一定要让袁大人入土为安啊,不然袁大人死也得不到解脱啊,这是我们这里的习俗。我知道沙丘下有一处好的风水宝地,不如我们就把袁大人的遗体葬在那里好了?”
袁氏眼眶红红的点头答应了,又对苏炎说道袁忠实没有寿衣,不知该到哪里去买。苏炎吩咐村里的马队,赶快去土默特部落用尚好的羔皮,苁蓉等等换一口棺材在买了一套寿衣,两天后,马队把需要的东西全买回来了。众人把袁忠实的遗体从马车上抱下来,这时袁忠实的遗体早已冰冷僵硬,众人费了好大的劲,才算是给袁忠实清洗遗体刮去了胡须换上了寿衣,把袁忠实放进了棺材里面。然后请了本地有名的阴阳先生,做了道长,选好地方,沙丘下面有一片胡杨木,传说中的胡杨木活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这正象征着袁忠实将军这一生品格,像千年不倒的胡杨树,永远挺拔在这大漠深处。安置好袁将军,大家总算是松了口气,可袁氏看着袁忠实入土后,在也撑不住了,身子一软,昏倒在梅香的怀里。大家放下的心又提起了,众人在苏炎的指挥下,七手八脚的把袁氏抬回村安排妥当,管家娘子和梅香更是一左一右守着夫人,焦急地按摩着夫人的合谷穴、人中穴、百会穴、足三里等重要穴位。苏炎又差人去请郎中,一会郎中急匆匆的进来,为袁氏把了脉,从包里掏出一枚三棱针,在油灯的火苗上烤了烤针头,然后在袁氏的十指指肚上逐一放血,袁氏慢慢的睁开了一双疲惫、憔悴的眼睛,看到大家都焦急地围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挣扎的坐了起来。郎中和苏炎道:“夫人是忧愁过度,加上劳累和风寒攒在了一起,现已无大碍。”
郎中说完开了药方就离开了。这时苏炎老伴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炝了扎蒙花的面片汤,跟在后面的兰儿端着一碗腌好的沙葱,放在袁氏面前,梅香端起了碗用汤勺给袁氏一勺一勺的喂了下去。袁氏吃完面后,精神好了许多,苏炎看着没什么事情,招呼大家散了,让梅香陪着袁氏好好歇息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