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宇确实饿了,从昨天开始几呼没认真地吃一顿饭,早晨天不亮从县城跑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二嫂韩翠娥下了一汤盆的面条,打了两个鸡蛋。姜志宇几乎头也没抬,一口气就吃完了。姜福田老汉从远处爱怜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心中像打翻五味瓶一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韩翠娥问吃饱了吗,我再给你装。姜志宇抹了一下嘴,说吃饱了,起身要去刷碗。韩翠娥赶紧抢上去把碗拿了,说:“你去和爸说说话,碗我来刷。”
韩翠娥把碗刷完走出来,姜志宇问:“二嫂,洗脚盆在哪?”
韩翠娥说盆架下面的就是,心想到城里才几天,还要洗脚盆,这样热的天,涮涮还不得了。姜志宇拿了盆,舀了勺冷水,走到锅屋拿了水壶,又往盆里加了点热水,用手试了试水温,径直端到父亲的面前,说:“爸,你把脚伸过来。”
姜福田诧异地说你这是干啥,我刚才在河边早涮过了。姜志宇把父亲的脚拽过来,把脚上的鞋脱了,把父亲粗糙的大脚放到水里,用手轻轻地捏着父亲的脚背:“爸,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想给你汤汤脚。”
亚春和秀娟不知从哪里疯完了回来,先是陌生地围着小爷转圈,随即便缠上去,闹着小爷问这问那,韩翠娥呵斥说赶紧去睡觉,小爷累了让小爷歇歇。亚春无赖地说不嘛我也要洗脚要小爷帮我洗脚,秀娟更是不干落后,甩了鞋子就把一双黑脚伸到爹爹的洗脚盆里。姜志宇一觉睡到天亮,当晨光从杨树的缝隙落到窗台,姜志宇疲惫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努力了几下才从床上爬起来,可脚刚一放到地上,立刻锥刺般的疼痛,扳起来一看,上面起了许多豆粒大的水泡,有的已经破了,血水和脓水在脚上结了一层的珈。接连的几天,姜志宇都呆在自家的院子里,一来是身体的疲劳和脚伤,二来是怕别人问起考试的事情。姜志宇拿了一把椅子,坐在院中的林阴里乘凉,父亲和嫂子早早地就下地了,亚春和秀娟在做暑假作业。作业做完了,亚春说要画画,秀娟说我们来比赛,看谁画的好。两个人很快就画好了,拿到杨志宇的面前让姜志宇评判。杨志宇接过来一看,发现亚春画了一位解放军,手里握着枪,很精神。秀娟画了一个大眼睛,短头发的女孩子。姜志宇问你画的是谁呀?秀娟骄傲地说是我们庄老师,可漂亮了,还是城里人呢。听到城里两个字,姜志宇的心就像被捅了一下,脸一下子暗了下来。亚春催着说小爷你还说呀谁画的好呀?姜志宇敷衍着说画的多好我都画不出来呢。等到两个孩子出去玩的时候,杨志宇就会躺在椅子上默默地望着天空。姜志宇家的天空不大,被四面高高的杨树围成一个蓝色的天井,不时地有白色的云和灰色的鸟从姜志宇的视线里滑过,杨志宇就会不自觉地想到记忆中的城市、学校。然而杨志宇现在却非常不愿意想起。回到家里,姜志宇像重回母亲身体里的婴儿,感受着家庭的温馨。树上的蝉不知疲倦地叫着,杨志宇想这些蝉是多么容易满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