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炀把目光从现场移开,对伤员的哀嚎声充耳不闻。他用手臂支撑着贺兰胜的身体,领着一名受伤的亲兵走进一条小巷的阴影里,为了歇息一会儿,他把受伤的人靠在满是灰泥的矮墙上,自己则是坐在地上简单地运气疗伤。韩成的部队很快就会来寻找他们这些幸存者,已经自身难保的风炀此刻只能祈祷同样突围成功的薛举能平安无事。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方法可以挫败这些专业的追踪者。风炀跪坐在地,掸去积雪,他知道在南御的每个街道都有那么几个排水用的通道,非常幸运,他第一次尝试就发现了一处。风炀掀开盖在下水道上的那个石头盖,就在这时不远处韩成队伍搜查的声音离他们也越来越近,于是风炀赶急把贺兰胜两人放进那臭气熏天的阴沟内,过了一会儿,风炀也跟了上去,并把盖子重新拉回原位。“队长!刚刚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听到队员的话后,小队长不耐烦地说道,“有吗?我可没听见。”
那个队员本还想继续坚持自己的看法,但当他看到队长恶狠狠的眼神后便又把话憋了回去,“明明就有嘛......”.......央宁。“我们生活在一个科学和理性的时代,而不是愚蠢的迷信!”
老学究发表了这一言论。他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秃顶被马毛假发遮住,令人难以信服,宽大外套上的纽扣露出一层污迹。他摆出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气,仿佛一个人对自己的权威很有把握,没有时间去做任何与他的书和文件中所描述的世界不相符的事情。莫节发现了这个令人沮丧的事实。老学究是他成功引诱到栖凤楼的第三位学者,也是第三位公开嘲笑捕鼠人故事的学者。他绝望地瞥了狐君玲一眼,但她只是摇了摇头,便消失在厨房里。唐廉要不是忙着教那三个耗子怎么坐起来乞讨,他可能会更有同情心。大胡子掌柜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一有机会就高兴地给老学究灌满了酒。每次看到店小二抓起老学究的杯子,莫节都会皱起眉头。作为一个老人,老学究的酒量真是惊人,尤其是当莫节付钱的时候,似乎一个高贵的头衔并不足以阻止一些人大口喝下另一个人的啤酒。“你所说的那些根本是不可能的!”老学究一边说,一边用手背擦去胡子上的泡沫。“这是一个开明的时代!我们现在知道自发生成是有规律的。蝾螈是由火产生的,苍蝇是由未埋葬的尸体产生的,但更高的形式,如牛和猪,必须以适当的方式创造。我们知道,是母亲的印象导致了后代的畸形,而不是像简单的草药妻子那样,母亲的饮食或习惯造成的。我们知道,一只凤尾蛇是由一只公鸡的蛋在莫里斯利布的光线下孵出来的,它不是像我们教育程度较低的祖先让我们相信的那样,是蛇和母鸡聚会的结果。”
莫节能感觉到额头上的血管在剧烈跳动。学者就这样喋喋不休地讲了一个多小时,扯到了他既不懂也不想讲的话题上。“您说的对,尊敬的学者,但关于那只老鼠……”“这样的生物是不可能的,”老学究一边说,一边敲了敲木质柜台以示强调。大胡子掌柜决定把这件事当作是要求重新加酒的请求。“像你描述的那么大的一只老鼠会被自己的重量压死!它连动都动不了,更不用说冲向一个成年人,咬断他的喉咙了!”“我这辈子都在捕老鼠。”
莫节咆哮着回答。他伸出手,好让这个死板的老学究看清自己身上的伤疤。“我知道老鼠咬伤的样子。”
老学究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认为你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他解释道,他的声音带着父母教育孩子时那种居高临下的宽容。“不过,恐怕你还不懂得做出那样的判断。那些维护治安的人说的不是更有可能是对的吗?有人割断了他的喉咙剩下的就是你的想象了。你太习惯于看害虫的暴力行为了,所以你不自觉地认为一个类似的生物要为皮匠的谋杀案负责。”
老人深吸了一大口气,显然刚刚那么一长串的话让这个老人有些气短了,然后就看见老学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承认暴徒是冲动地指责瘟疫受害者,但我敢保证是人类罪犯干的,皮匠的死是杀人越货,而不是怪物杀人。”
老学究低声笑了笑,摇摇晃晃地离开了。看着那个浮夸的老人离开,莫节感到自己的胃在翻腾。学者们得意洋洋地对他亲眼所见的一切不屑一顾,而他却需要在一旁招待他们,这花去了捕鼠人十二两银子中的一大半,他要花好几个星期才能挽回损失。大胡子掌柜伸手清理那个学者的杯子,在举起酒杯时斜眼看了看,“老爷剩下了一点,”他说着,转向莫节,并把杯子递给了他。“你自己喝吧,”莫节说道,沮丧地握紧拳头。大胡子掌柜不解地耸耸肩,把老学究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他们都是些白痴,”莫节咆哮道。“瞎眼的白痴,他们什么都不相信,除非写在他们的那些圣贤的书里!他们不会相信这个怪物是真的,除非它爬上来咬他们一口——”“那为什么老为他们烦恼呢?”狐君玲问道,她两颊泛红,嘴唇因愤怒而颤抖。她和莫节一样清楚地知道他在这些学者身上下了多大的赌注。失去金钱是一回事,但她知道失去希望是捕鼠人承受不起的。“捕鼠司并不是唯一想买这种野兽的人。”
莫节站在那里,瞪着狐君玲,他破灭的梦想所带来的所有痛苦都涌上了他的舌尖。“还有谁会买这东西?那个老鼠贩子吗?三百钱十只?”狐君玲也瞪着捕鼠人,她的怒火也在上升。不仅仅是莫节依靠着怪物的横财。尽管她的判断力不佳,但她还是关心他。他的失败就是她的失败。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为什么不把那些老鼠卖给他呢?”她指着吧台后面的大胡子掌柜问道。蓄着胡子的酒馆老板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你们俩想怎么吵就怎么吵,但别把我扯进来,”狐君玲不会让她的雇主做出如此优雅的退让。“你总是说你想要一些新奇的东西来招揽更多的生意,”狐君玲责备地对他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呢?一个真正的怪物,让人们进来目瞪口呆!”大胡子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跳舞的女孩,不是巨大的害虫。谁会喜欢盯着壁炉上的一只大老鼠吃饭呢?”“我以为我们的想法是卖饮品,”莫节反驳道,对狐君玲的想法产生了好感。“一想到那只巨大的老鼠,我就想要喝个一两杯来稳住我的神经。”
酒馆老板走上前,把胳膊肘支在柜台上,一只手搔着胡子。“这是有道理的,”他承认道。“看到这样的东西,一个人会想喝一杯的。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刺眼的光芒,然后他向后退了几步,把目光从莫节转到狐君玲身上,又转回来。“我没有做出任何承诺,明白吗?但如果莫节能搞定这怪物,我会把它做成标本,站在吧台上。如果它能带来任何生意,我将把利润七三开。”
“五五开,”莫节反对道。“记住,我才是那个真正下去拿东西的人。”
大胡子把唾沫吐在手心。“行!”他叫道,接着把手伸给捕鼠人。莫节吐了一口唾沫在自己的手上,握着酒馆老板的手,用古老的央宁方式完成了交易。而狐君玲则是早就退回了厨房,留下两个合伙人讨论协议的细节。“老师,”唐廉平静的声音打断了大家的讨论。捕鼠人转过身来,看见他的徒弟坐在火炉旁。他成功地让三只小猎犬都用后腿站起来,像街头乞丐一样向他挥舞着前爪。莫节对他的打断感到很恼火,尤其因为唐廉似乎想炫耀一种连最笨的杂种狗也能学会的把戏。然而,唐廉打断他的话是另有原因。他指着乞求的猎狗说了些什么,一时间莫节的心就像被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了。“如果我们要追捕那个怪物,”唐廉说,“难道我们不需要更大的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