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十一月份，天气转凉。山溪也凉，可他还是到溪边伸手舀起一捧清澈的溪水，而后浇在脸上，没有任何原因，只是曾经看到别人这么做，他也跟着学了，他想体会一下这种感觉，可惜，除了覆盖于肌肤的丝丝凉意以外，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这时候，落在枯叶层上的光斑忽然消失，引得他抬头一看，随风而动的云层刚好遮住了太阳，使得空气里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一些。他眨了眨眼，继续往高处走。山路有些蜿蜒崎岖，他感觉自己已经绕着雁啼山走了好几圈，离目的地【灵雁寺】也许还需要一些时间。他如约上山去拜访伽难和尚，问了一些令他困惑的事情。对此，正在佛前敲木鱼、捻珠诵经的伽罗和尚睁开眼睛，语气慈善：“人行一世，不做微尘，离于爱者，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人生而有情，故难能成佛，心亦如是。是故七佛偈云：身从无相中手生，犹如幻出诸形象，幻人心识本来无，罪福皆空无所住。”

“何者？”

他问。“真真假假，无相可得，无可知法，而可知境，诸和合所为，因缘和合而生。楚施主可走出去看看，或能解开心问。”

他转头看了一眼殿外，山门静静地耸立在那里，明明是在高处，却看不清任何风景。沉默片刻，他起身走出大殿，一只脚刚要跨出店外，突然，他抬手接住从身后飞来的一张黄纸，纸上写着一句话：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他回头看了一眼和尚的背影，而后迈步离去。来到山门之外，他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空气，心中稍稍疑惑，不一样了。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站在溪边，天上晴空万里，而上山的那条路，也变成了蜿蜒曲折的石阶。他愣了那么一瞬，然后摇摇头，转身下山。没多久，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条路，一条……白色的路。他加快脚步，花了两分钟的时间迅速来到路上，脚下传来不同于土路的坚硬感，看着也不像石板，正兀自思索，一阵轰鸣声由远及近。他看着那个四个轮子的东西朝着自己这个方向疾驰而来，还发出非常刺耳吵闹的声音，他心中微微不喜，伸出手让那东西硬生生停了下来。然后，一个人跌跌撞撞地从那东西里面爬了下来，这人似乎非常紧张，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一眼像是要了这人半条命，连忙加快脚步准备离开。只不过，路被他挡住了。“你不能走。”

他的眼神很平静。也就是这一耽误的工夫，对面之人的身后愈发嘈杂。姜若兮拉开车门，脚一着地就拔出腰间的手枪对准那人的后脑勺，“放下武器，趴在地上！我再说一遍，放下武器，趴在地上！”

姜若兮话音还未落，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面前之人眼中的狠厉，原本后者是想要将拦住自己的人劫持为人质，以求脱身的机会，没想到才刚刚抬手欲擒，却被他弯腰躲开。他确实躲开了，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抓住面前人的手腕一扭，另一只手作刀砍向这人的脖颈。噗！看似轻飘飘的一击，却让其口吐鲜血倒在地上，眼看是没有什么行动的能力了。姜若兮表情一惊，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连忙示意其他人上去将人控制住，自己则等了等才来到这个不知从哪里出现的陌生人面前。两小时后，盛京联合事务局。休息室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到姜若兮旁边，“兮姐。”

“怎么样？”

“查无此人。”

姜若兮皱着眉头看了年轻人一眼，“确定吗？”

“确定，各个执法部门那里的系统都没有查到此人的信息，就像是突然出现一样，非常古怪。”

姜若兮看着休息室里穿着跟cosplay一样的人，想起两个小时前他几乎在两秒钟的时间里就制服了一个橙级【暗能力者】，眉头几乎拧成一股绳。半晌，她给了年轻人一个眼神，“你先忙你的吧。”

年轻人点点头，转身离开。姜若兮吐了口气，伸手拧开休息室的门把手。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敢问，我能走了吗？”

“不能，你的姓名。”

“……姓楚名澈，字卿尘。”

“年龄。”

“二十有七。”

姜若兮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稍稍闪过一丝怪异，她甚至在想，这人是不是cosplay魔怔了？“家庭住址？”

“什么？”

女人翻了个白眼，学着古装剧里的口吻问道：“家住何处？”

“益州建宁郡。”

姜若兮抬头看着他，眼角微微一跳，“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楚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此地……乃何处？”

姜若兮刚想开口，却听见外面响起敲窗子的声音，她只能闭上嘴边，起身走出休息室。在楚澈非常耐心地等了十分钟后，姜若兮又进来了，对着他摆了摆手，“行了，你可以走了。”

楚澈嘴角一扬，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对着姜若兮颔首，“多谢姑娘。”

姜若兮看着他俊俏的脸不自觉怔了一下，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说，“快走，别磨蹭。”

说完便迈步离去了。将人送出事务局大楼，姜若兮拿出纸笔递给他，“差点忘了，留个联系方式吧，有事我好联系你。”

楚澈接过纸笔，看着她没有动作。“你不会连手机也没有吧？”

姜若言瞪大了眼睛。虽然不明白她说的什么东西，却也不妨碍楚澈摇头。姜若言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劈手夺过纸笔，刷刷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然后一把将纸拍到楚澈怀里，有些无奈地说：“有什么事就打这个电话，有时间去买个手机，别整天琢磨cosplay了。”

楚澈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懂。临近傍晚。姜若兮带着几分疲惫回到家里，这种疲惫是体现在心理上的，很显然，下午遇到的那家伙让她并不是很愉快。一如既往地洗了个澡，还在擦头发呢，床上的手机就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110，她的心里突了一下，难不成出什么事了？随即按下接听键，“喂，你好？”

“请问是姜若兮女士吗？”

“是我，请问同志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在听电话里的人说明事情原委之后，姜若兮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无他，是那个叫楚澈的家伙又惹事了，具体来说就是吃东西不给钱，然后苦主报警，最后被警察带走。姜若兮沉着脸开车到了市警局，路上也跟领导联系过，领导的意思是，会启动保密程序把人放出来，然后先把人安顿好观察一段时间，若楚澈真的如同姜若兮所说具备超越黄级的能力，就把人安排进第九局，姜若兮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反正后面会如何，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到警局以后，姜若言花了将近四十分钟才把楚澈捞了出来。上车后，姜若言没好气地开口：“解释一下吧，你为什么吃东西不给钱？”

楚澈伸出手来，掌心里躺着一块金饼，抿了一下嘴唇说：“我给了，但是店家不要。”

姜若兮眼睛瞪大，“他们竟然没有把这东西收缴吗？怎么可能？”

“他们找不到的，我把它收起来了。”

姜若兮本想让楚澈回去把金饼上交，可转念一想，后者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也就这块金饼了，犹豫半天，终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沉默了差不多一分钟，姜若兮才打开手机给领导打电话。“喂？局长，人已经出来了……安顿？怎么安顿？什么？我负责？不是……好吧……”楚澈看着驾驶座上的女人脸色急剧变换，嘴角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一直延续到姜若兮挂掉电话，受到女人的白眼才收敛。姜若兮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一言不发地点火、挂挡、松刹车踩油门，离开警局朝家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