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顾奶奶。”

文迪很听话也很聪明，虽然她只有四岁多，但小小年纪因为常年患病，也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远超出同龄人的成熟，让她明白顾奶奶此时所面临的艰难处境。毕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样赶出去了。文迪伸出小手，摸向这根挂在鼻子上的氧气管，廉价塑料的管壁有些刮手，还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但文迪知道，现在只有这根管子能让自己舒服一些，虽然很不舍，但她还是乖乖的将氧气管摘了下来，并小心翼翼地将这根用过的氧气管熟练的用纸包起来，装进了口袋里，以便下次再用。而她这举动自然吸引了诊所里工作人员的注意，不过很快，他们的目光却被文迪的手指所吸引。原本这个年纪的孩子，手指都应该白白嫩嫩，好像一下子就能挤出水来。但文迪的手指却鼓鼓囊囊，骨节更是大了一圈，就像平时敲鼓用的棒槌，十分难看。而最关键的是她铁青色的指肚，仿佛十根手指都被铁水浸泡过一样，显得十分吓人。“这么严重的杵状指。”

诊所里的工作人员自然不缺有医学基础的，他在看到文迪的手指后，也不禁吓了一跳。都说这个孩子的心脏有很严重的疾病，今日一看确实如此，特别是她发绀的手指和青紫的脸蛋，就是长期的慢性缺氧所造成的症状。此时文迪已经一点点从床上挪了下来，像床头到床尾的距离，普通孩子可能一下就能跨过来，但她却花了很久的时间。不但如此，当她刚下床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出现喘憋，甚至不得已只能蹲下才能缓解缺氧的情况。“小迪，你没事吧。”

顾奶奶连忙跟她一起蹲下来，伸手摸着孩子的头安慰着，表情既心疼又无奈。看到这一幕，一些工作人员已经扭过头去，不敢再看这种画面。而那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工作人员，却一直在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心中暗自着急。眼见老板就要回来了，而眼前蜷缩成团的女孩和她身边的老人，根本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其中有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稍微年长的工作人员，然后对老人说道：“其实有一句话，我刚才憋了很久没有说出口。”

“现在你们也要离开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孩子得了这种治不好的病，那是她的命。”

“老话不是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吗，能为孩子做的，都已经努力去做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别再瞎折腾了。”

然而这样的话落在顾奶奶耳朵里却显得格外刺耳，她连忙用手捂住孩子的耳朵，生怕她听见。此时一向慈祥和蔼的老人，罕见的暴怒了，她双眼通红，血丝瞬间布满整个眼球，她指着眼前这个说风凉话的家伙，怒道：“你还是个人吗，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

被老人指着鼻子骂，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也有些抹不开面子。于是他有些不服气的说：“我怎么了？实话实说而已，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再说，我也是为你们着想，瞧瞧孩子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不但要忍受痛苦，还要遭受一遍又一遍的折磨，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走……”工作人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人怒不可遏的声音打断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如果她是你的孩子，你还会说出这种实话吗？”

然而老人的这番话却一下子激起了工作人员的怒火，他脸色涨红，恼怒道：“我在这好心好意的劝你，你这个老太太怎么还咒人呢。”

“我又没干什么缺德事，怎么可能会生出这种孩子。”

他再次看向女孩，眼里早已没有了怜悯，语气中只剩下冰冷。“你！”

老人被这句话气得够呛，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就要走过去跟他理论。但像她这样一个老孺妇女，在面对眼前这群人高马大的工作人员时，根本给他们造成不了什么压力。“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就别逞强了，万一再磕着碰着，我可没义务管你。”

为首的工作人员此时彻底撕破脸，他俯视着老人，表情非常不屑。但老人却丝毫不畏惧他，依旧仰着头准备跟他们理论，但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有人在后面偷偷的拽自己。“顾奶奶，我没事了，咱们走吧。”

稚嫩的声音让老人心神一震，她扭头看去，发现文迪已经站了起来，此时她正伸着小手抓着老人的衣角，虽然还喘着粗气，但灵动的大眼睛里却充满了坚强。此时老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一把抱住文迪，老泪横流道：“孩子，苦了你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文迪害怕自己吃亏，才会强忍着心脏的不适，也要跟自己走。而文迪见到顾奶奶哭的这么伤心，她的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但她还是很懂事的安慰着老人：“顾奶奶，有你跟哥哥在我身边，小迪很开心，一点都不会感到痛苦。”

奶声奶气的模样令人心疼不已，一时间整个诊所充满了悲伤的气息。然而眼前伤感的一幕，很快被人打断了，只见那个出言不逊的工作人员，一脸嫌弃道：“都几点了，还在这里哭哭啼啼的，要哭回家哭去，别在这里影响我们……”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一道怒吼从诊所里拔地而起。“王八蛋，敢欺负我妹妹！”

顿时他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耳边更是响起阵阵风声。啪！一道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诊所里不停的回荡。而此时的工作人员还没有缓过神，但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道清晰可见的五指红印。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阵刺痛和逐渐肿胀的左脸。“你个小屁孩，居然敢打我，是不是找死？”

他定睛一看，发现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正是文迪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