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安顿好了,我们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聊起来了,胜子把我们聚拢到他身边,开始给我们胡侃乱吹起来。母亲见妹妹领着铁蛋玩,就问小茹姐:“刚才那个孩子不像是个回不了家的孩子,怎么这么小就出来偷东西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茹姐笑盈盈说:“二姨,幸亏你把钱都让我揣着,不然你这次还真让他得逞了,这个孩子没一句真话,肯定是个惯偷,我们只是急于赶路没工夫把他送警察那里,要放平时我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看他那样,还没初一他们大,可惜了这孩子。”
母亲就叹气说:“唉,孩子的爸妈这是怎么了,放任孩子出来做坏人。”
小茹姐笑着无言以对。我们正聊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豆子突然站起来往车厢连接处跑,我们就巴着头往他跑的方向看,胜子说:“八成是上厕所了,我去看看,怕他不会用火车上的厕所。”
谁知,几十秒后胜子捂着鼻子先回来了,后面是憋着偷笑的豆子。胜子坐下才长舒一口气,说:“豆子,你爹是不是天天让你吃豆子啊,放个屁都这么臭!下次放屁去厕所,别把人家都熏下车了。”
豆子忍着笑说:“胜子哥,我实在憋不住了,我也没想到这个屁这么臭,咋就让你闻见了?”
列车载着我们一路笑声前进着。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洗漱完了,各自爬上铺位,一直聊到熄灯才进入甜美的梦乡。舅舅来接我们的时候,基本和第一次一样,一手抱着铁蛋一手拉着妹妹,亲亲热热和母亲、小茹姐说着话。胜子这个后勤主管领着我们断后。母亲家乡变化不大,唯独下了长途车通往山里的土路修成了几米宽的水泥路,一路上舅舅告诉我们,再过两年回来就会大变样,村子准备全部搬到大路边,远离祖祖辈辈生活的深山了,说是县里准备让这里变成金山银山,让村民们都富裕起来。外公外婆基本也是老样子,别看几年不见,身体硬朗,红光满面的,一点不显老,孬蛋依旧不能吃辣的,外婆或者舅妈总是单独给他炒两个菜。国庆和豆子就很适应。那几天甭提多开心了,这个季节是这里最好的季节,别看是烈日炎炎,可大山里的气候却是凉爽至极。伙伴们多了,我们就在小茹姐带领下,彻底领略了湘西美丽的山峦美景,秀丽的大山让我们流连忘返。小茹姐带我们去看了小时候她父亲带她练功的地方,小茹姐的爸爸抱着外孙指着附近的十几棵粗大的树木说:“看看你妈小时候多用功,现在几乎每棵树都还伤痕累累的,不像你的舅舅,练不了几天就开始偷懒了,铁蛋你能不能继承咱家的武学了?”
铁蛋说:“外公,我可努力了,我一定好好学!”
铁蛋外公就高兴地在他脸蛋上使劲亲:“哎呀,铁蛋真不错,外公这下就彻底放心了。”
我们四个瞠目结舌的挨个围着大树看,离地一米多的树干上,有的是一个圆圆的凹陷,被新长出来的树皮一点点覆盖,有的树干干脆少了四分之一的样子,就像是被什么动物咬了一口似的,一片空地的周围树木几乎个个如此。胜子张着大嘴摸着那一片正在恢复的伤口,嘴里惊讶着说:“这要是打在人身上,还真的骨断筋折啊,好怕怕哟!”
心里其实是由衷佩服小茹姐的坚强毅力和恒心。铁蛋喊着:“外公我下来,让我试试。”
铁蛋被外公一放下来,撒开小腿跑到一颗大树底下,马步一扎,嘴里嫩生嫩气就‘哈’‘哈’打了起来,那架势也是有模有样的。我看见豆子偷偷在树上也是重重打了一拳,顿时嘴歪眼斜的不停摔着手。小茹姐心疼儿子就赶紧跑过去说:“好了好了,你现在还小,不适合这么练,等你长大了,妈妈带你练,到时候让外公再给你好好指导指导。”
铁蛋的力气也很大,在火车上我就看见妹妹和他玩的时候,妹妹居然拽不动他,而铁蛋一使劲还把妹妹能拽回身边。一个四岁的孩子,抱起来一个十几斤的双肩包毫不费力,还喊着给外公送去。铁蛋外公就微微点着头说:“铁蛋像极了小茹小时候,天生神力,好啊好啊!”
相聚总是短暂的,离别总是愁苦的,短短的一个星期飞一样过去了,临下车就买好的车票马上就要到期了。外公外婆和舅舅答应我,我考上大学了就一定来看我,我说:“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说话算数!”
我第一次看见小茹姐掉泪,是在她从父亲手里接过铁蛋的时候,铁蛋在外公脸上连着重重亲了三下,小茹姐的眼泪毫无征兆的刷的就流了下来。胜子含着泪说:“爸、妈,到时候你们和姨婆他们一起去,看看我和小茹的家!”列车再一次载着这我们踏上了返乡的旅程。国庆和豆子辣椒吃多了,一路上没上厕所,小茹姐就笑着说:“回家了不吃辣椒就好了。”
列车到郑州是终点站,我们缓缓随着人流走出了出站口,还是小茹姐一眼看见了那个小偷男孩。此时他正盯着一位中年人的口袋,准备伺机下手,就在他马上得逞的时候,还是一双大手抓了个正着,夹出来的钱包却掉在地上。毫无察觉的中年人还在往前走,小茹姐就喊了一声:“大哥,钱包掉了!”
中年人回头一看,自己的钱包正躺在地上,嘴里不停地谢谢回身捡起来钱包径直走了。我们呼啦啦就把男孩围在中央,来接我们的瘸姑姑也走了过来。男孩这次刚想装可怜相,抬头一看原来是熟人,就毫无惧色地嬉皮笑脸了起来,他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绝对不属于他这个年纪才能有的:“阿姨,又是你啊,这次我可没对你下手,你怎么坏了我的好事啊?”
小茹姐一脸正色道:“好事?怕是被人发现了就不是好事了吧。”
男孩不屑一顾地说:“切,发现了又怎么样?不还得给我二十块钱饭钱吗?”
明显在刺激小茹姐。小茹姐也不生气:“那是救你的二十块钱!不知道天高地厚,那天不是因为赶火车我早就把你送警察那里了。”
男孩也是唇枪舌剑:“求求你了阿姨,赶紧送我去!我去了马上就能出来,今天还有好多活没干那。”
那语气好像送到警察那里就是回家了一样。胜子比较有经验,他目光四处踅摸着,突然看见远处四个青年人径直向这边走来,知道这是男孩的靠山来了。他一看四个人,一点不慌不忙就只是轻轻说了句:“他的靠山来了。”
小茹姐抬眼看了一眼,又看看身边匆匆走过的旅客,把铁蛋往母亲身边轻轻一推,腾出来左手抓住男孩,男孩就说:“放了我吧,没用的,警察不管我,一会我叔叔来了,你还吃不了兜着走,信我一回。”
小茹姐不搭理他,把他扭过身来,右手在他后背摆弄几下,一弯腰,右手紧紧抓住男孩的外衣和腰带,轻轻往上一举,男孩就被高高举在空中,吓得男孩以为小茹姐要摔他,急忙大喊着:“别摔我!阿姨!别摔我!”
小茹姐不理不睬,举着男孩就朝四个年轻人的方向走来了,男孩此时就在空中挥舞着四肢狂呼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几个来的年轻人一看,先是一愣,接着就有一个带头向这边跑来,边跑边喊:“放下孩子!”
别看男孩在空中的挣扎,身体扭动、重心不稳,可小茹姐却把他照样稳稳举着,一个六七十斤的孩子就像一个火把一样。这时周围的旅客发现了这一独特情景,纷纷驻足观看。一直等他们四个人跑近了,小茹姐在站稳脚停下来,指着几个人说:“你们是他亲戚吗?”
面不改色,说话稳稳当当,丝毫不像手里还举着一个孩子。四个人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人说:“把孩子放下!”
语气带着威胁的口吻。小茹姐看了他一眼:“你是他什么人?”
男孩先回答了:“叔,叔,救我。我怕!我怕!”
那个人说:“他是我侄子,你赶紧放他下来!”
说着还想往前凑,后面三个也蠢蠢欲动。小茹姐厉声说道:“别过来!你们带我去车站派出所,我自然放他下来!”
话音未落,我们身后就跑来了几个广场巡警。他们也是远远看见有人聚集就迅速赶来了。几个年轻人再也不说话,扭头就离开了现场,那个年龄大一点的走在最后。小茹姐余光看见了警察到来,就又轻轻把男孩放下,男孩一落地一屁股就坐地上哭了。我们一起去了车站派出所,果不其然在问清情况后,警察对我们说:“这孩子来着十几天了,光被我们抓了就三四次了,送收容站两次,第二天又出现在这里,孩子年纪小,还不能把他怎么着,看见他我们就把他带到所里待一天,还得管吃,晚上他就走,我们也头疼。”
小茹姐问:“刚才那几个是他什么人?”
警察说:“应该是他的后台,可我们没有证据也拿他们没办法,只好采取堵的办法,尽量不让他出手作案。”
小茹姐想了想没说话,然后就出来了,左手依然抓着男孩,男孩现在也不反抗,也不说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出了门,小茹姐对男孩说:“给阿姨说你叫什么?哪里人?阿姨送你回家!”
男孩已经有点害怕小茹姐了,知道了她的厉害就说:“我没家,我自小跟叔出来闯荡江湖的,四海都是我的家,我叫小雨,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我喜欢下雨天。”
说着,左手熟练地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烟,也是左手利落的用打火机点着,很是老练地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烟从嘴里鼻孔里就冒了出来。自认为很潇洒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