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时候,海天市区的主干道上被各种车辆塞的满满当当。要不是对面的轿车使劲鸣喇叭,徐天观的电动车就逆行上快车道了。“你爸爸肾脏病变严重,再凑不齐治疗费用,恐怕活不到一个月了。”
这句话反反复复的在他心头撞击,让他内疚、自责、绝望。他是个孤儿,算命先生徐瞎子把他从垃圾堆里抱了出来时,他脐带还没断掉。一个瞎子,要抚养一个孩子长大的困难程度可想而知。更何况,徐瞎子抱起他的那一刻就发誓不再替人算命。“我们这个行五弊三缺,能有一个儿子那是老天爷恩赐,我可不能再泄露天机,以免祸及这可怜的孩子。”
徐瞎子彻底失去了收入来源,也耗光了多年以来积攒下的家底。为了给父亲攒钱治病,他悄悄烧掉准考证,白天在工地扎钢筋,晚上出去送快递。但微薄的收入在巨大的支出面前,只不过是杯水车薪。他现在要送的快件很急,从码头到百乐豪天酒店20公里的路程,必须要在半个小时内到达,否则就要赔偿五倍的损失。十分钟不到,客户已经打了五六通电话,急得他汗流浃背。“怎么还没到?我可告诉你,晚一分钟有你好看!”
“老板,我到了,这就上去。”
他急急忙忙停好电动车,飞也似的跑上四楼,连电梯都顾不上等。时间刚好!他心里庆幸,可一推门时却傻了眼。大包间里十五个人,全都是他的高中同学。坐在主位上的,是本地富豪的公子,也是他们班副班长郝大富。郝大富用夸张的表情看着他,大声说:“我靠,徐天观。我今天没请你啊?”
徐天观脸羞得通红,用手遮了遮身上的工牌,说:“哦,同学们在这里聚会啊。我走错了。”
他转身要离开,郝大富却看到了他手里的冷藏箱。“别走,这我从码头订的苏媚鱼是不是?怎么才送到啊。”
郝大富一把抢过箱子,递给傍边的等候着的厨师。“麻溜滴切片啊,这鱼必须新鲜吃。唉我说大才子,你不该上大学去了吗?怎么送起快递来了?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
“哈哈哈。”
同学们一阵哄笑。“郝大富,你就别跟大家开玩笑了。来,天观,到我这里坐下。刚才大家还说起你呢。好巧不巧你就来了。”
班花车梨儿站了起来,过去亲切的拉住徐天观。“坐那里?他什么身份就坐?在座各位要么是大学生,要么是局长、处长家的公子千金,他算什么?快递公司优秀员工吗?”
郝大富一拍桌子。面对这样的羞辱,徐天观只能咬紧嘴唇。“哈哈哈哈”郝大富的跟班刘星雨夸张的笑着。“你看他嘿,班主任咋说来着,文采飞扬、理学通达、如此才子,世间少有。我当时都快恶心死了。现在干什么,送——快——递。我们郝公子吃吃喝喝月入十万。就连我也跟着沾光了。”
刘星雨晃了晃手上的劳力士水鬼。“是啊,你看他现在。大话西游怎么说来着,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
车梨儿生气的站了起来:“天观,我们走。”
徐天观感激的看了车梨儿一眼,摇头说:“谢谢啊,咱俩不同路。你还是跟他们一起吧。”
说罢,将车梨儿按到座位上,自己就要开门。“别走。账还没算清呢。我让七点半送鱼来,现在几点了?”
“我是七点二十九分送过来的。”
“我签收了吗?”
“你……”“一斤苏媚市价2000,一共五斤,就是一万。五倍赔偿那就是五万。大才子我没算错吧。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讲义气。看在我们同学一场,你给我磕五个头,这钱就免了。”
“郝大富你不要太过分!”
车梨儿站了出来。“车梨儿你别不识抬举,怎么着有一腿啊?”
徐天观见唯一帮自己的车梨儿被人辱骂,指着郝大富怒道:“郝大富,你别逼我出手。”
“孙子,你他么出啊!”
郝大富上去飞起一脚。徐天观身子一侧躲开,郝大富扑了个空,直接撞开门顶到了路过的一位客人身上。四个黑衣人立即将郝大富按在地上。“哎呦,谁啊这是!”
其中一个黑衣人说:“你冲撞了我们总裁,快点道歉。”
“小马算了,还是个孩子,也不是故意的。”
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说。郝大富抬头一看,吓了一跳:“您是巨鹿集团的董事长韩鹿白吧?”
韩鹿白看了看地上的郝大富,问:“你是?”
“鹿董您好,我爸是郝上嘉啊?哦,他外号二狗子。”
韩鹿白皱了皱眉头,保镖小马凑过去说:“是我们一个小设备供应商,名声不太好。”
“哦,代我问你爸好。小马,把这桌账顺便结了。”
韩鹿白转身要走,无意间瞥见了徐天观。脸色顿时变得紧张而又惊喜。他快步走了过去,握着徐天观的手说:“您是小先生?哎呀,您可把我找的好苦啊!你们快来拜见我们集团的救命恩人。”
四个黑衣人齐齐弯腰鞠躬:“大师好!”
徐天观微微一愣,韩鹿白已经进了包间。“小先生,我可以进去吗?”
地上的郝大富一咕噜爬起来,低头哈腰说:“请,请!”
把韩鹿白让到上座。韩鹿白不敢做下,弯腰对徐天观说:“请小先生坐。”
徐天观冷冷的摇了摇头,说:“您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送快递的。”
他转身要走,韩鹿白急忙追到门口。“您不记得了?三年前我融资失败,资金链断裂,后事都准备好了。是您在海边给我占了一卦,并指点我四句真言。我按照您说的去做,才有了今天。我一直在寻找您啊。”
徐天观当然记得这事。那年他十五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泄露天机,当天晚上父亲的病情就加重了。“哦,那是我胡说的。如果没有事,我想先走了。毕竟这个包间的主人不欢迎我。”
韩鹿白看了看徐天观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一房子人的尴尬表情,顿时明白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小马,去重开包间,叫大小姐来作陪。我要和小先生叙叙旧。”
徐天观被韩鹿白的人簇拥着,既脱不开身、又盛情难却。只好进了酒店大包。郝大富讪笑着也想进去,却被保镖们挡在门口。他只好蹲在门口等着。其他同学也好奇,这个徐天观到底什么来头,连韩鹿白这种大人物都毕恭毕敬?不一会,包间门打开了。小马走了出来,对大家说:“请问哪位是车梨儿小姐。小先生想请您进去一座。”
车梨儿好奇的走了进去,瞧见徐天观表情一个人被簇拥着,表情无奈。她立即做到旁边,拉住了徐天观的手说:“天观,你可真会藏,我们都不知道你本事这么大。哎你还记得吗,我们上高二时候,你拿了奖学金还给我买了个冰激凌呢,抹茶味那种,特好吃……”车梨儿不愧是重点大学商务系进修的班花,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缓解了徐天观的尴尬。他们聊了一会,包厢门又打开了。一位身材婀娜、面容绝美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一见徐天观,立即快步迎上,深深施了一礼:“这位就是小先生吧。我叫韩安冉,我叫我常听父亲念叨您呢。”
“女儿你怎么才来。过来陪小先生聊聊天。”
门外郝大富眼都红了,韩安冉,那是公子哥圈子里的女神。有颜、有钱、有才。他连她的洗澡水都想喝!“小先生,我看门外有十几个人,好像说是您的同学?是请进来,还是赶出去?围在门口也不太好看。”
徐天观也怕给韩鹿白带来麻烦,便说:“请进来吧。”
“徐同学,我错了。我刚才是跟您开玩笑来着。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郝大富一脸媚笑的说。“对了,我还欠你五个响头,我现在给你磕。”
徐天观作势欲磕,郝大富抢先扑通一声跪下。“我狗眼看人低,我有眼不识泰山,大人有大量,您饶了我吧。”
韩鹿白向保镖小马使了个眼色。小马立即从包里取出五万现金,一沓沓的抽在郝大富脸上。“啪啪啪啪啪”郝大富眼冒金星,眼泛泪花。“这钱请郝老板收好。顺便回去转告二狗子,你们家和巨鹿集团的合约到此为止。”
小马霸气说。“别啊,韩董,我们公司几百号人就靠您老人家赏饭吃,您要断了合约,我们可怎么活。”
郝大富跪地大哭。“小先生意思呢?”
韩鹿白问。“我算了下,从五行上说,郝姓克韩姓。中止合作是对的。”
郝大富抱住徐天观的脚说:“爷爷,你是我亲爷爷。别这样啊。”
“想合作下去也行。改姓吧。改姓孬。”
“行行,我们改,明天就改。”
郝大富抹着眼泪说。“快滚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小马厉声呵斥,郝大富、刘星雨点头哈腰屁滚尿流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