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我们说了弟子规中的性相近、习相远之说,第二次我教你诗书三首,今天呢先生我要教你儒家理念。”
“儒家理念虽多,但大可分为五类‘仁义礼智信’,其中仁之一字排位最先,自然最为重要。贾稚,先生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听听看。”
“从前有一个秀才刚中举人,心情愉悦下他邀上三五好友共游华山,华山峰势奇险,景致壮阔。几人玩的十分开心,只是在他们兴致正酣时他们忽然遇到听到求救声,他们循着声音而去,发现原来山崖边竟然有一个老婆婆,她大概是采药的时候不小心失足滑落,正巧卡在两块巨石之间,而那巨石之下就是万丈深渊。”
大概是没听过这个故事,贾冰心也一下被吊起了好奇心,随着陈庶的娓娓陈述,他们的脑海里更是想象出了那副惊险画面。“那三五好友见状十分害怕,急忙想离开山崖,可秀才不同,他想救人。一个好友劝道,此地无绳,又只有三五羸弱书生,我们又怎么能救得起那位老妪呢?”
“可是秀才非但不听,反而训斥了他好友一顿。言罢他孤身一人来到山崖边,小心翼翼救人。他以腰带为凭,小心滑落巨石间,自己托底让老妪先爬出去,只是腰带毕竟受力有限,在救出一人后终于还是断了,那救人的秀才猝不及防下就此摔落山崖,不见踪影。”
贾稚惊呼一声,贾冰心也是神色黯淡,连叹可惜。陈庶见状也不安慰,继续说道,“有人说那秀才愚笨,此举无异于一命换一命。那人不过一介老妪,就算救起来又如何,不过数年寿命,可那秀才刚中举人,前程似锦,更是年纪轻轻,来日方长,便说是简单的寿命算数也是一桩亏本买卖,何况一人还有大才。”
陈庶转头看向两人,“你们以为如何?”
贾稚想了一会说道,“虽然他们那么算没错,可是总是觉得怪怪的。”
贾冰心则是想的更全面,“如果要骂秀才愚笨那三五好友又该如何自处,秀才比起他们总要好上太多,毕竟以身就义好过见死不救。”
陈庶笑道,“当初我也是这么回答我先生的,其实那算法没错,只是忽略了许多东西。”
陈庶补充道,“后来我先生又考校我一个问题,他问道,如果那秀才提前知道了自己的结果,又做了一样的事情,那我们是不是该骂那秀才愚蠢呢?”
这下连贾冰心也犯难了,犹豫了半天不知该怎么评价。陈庶望向窗外,思绪纷飞,大概是想到了那一世自己回答时候的模样?“该骂,怎么不该骂,这么不惜命,不是蠢吗你们说。”
陈庶学着记忆中老师的样子,喝了一声,复而又举起大拇指道,“可他做的对,生死之上有大爱,其称为仁、亦可称义。你们以为那秀才在第一个问题中不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死吗,不,他知晓的。”
陈庶大袖一挥,眼神熠熠发光,身上自有一股难言魅力,“往小了说,那是见死不救与舍生取义的区别,可往大了说,那是他一生所执对他的一次考验。寒门最难出贵子,十载苦读,读的早已不是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而是书中道理千百斤两,对他这种人来说,若是那一刻见死不救,他便是否定了他一直以来的价值与信仰,那会比杀了他还难受!”
陈庶言语止于此,其实又何止于此,那之后再深下去将会是社会价值取向、世间安宁等等问题,但那太大,别说是到底他自己尚一知半解,便是懂,生活在这个世界他又如何能说?他喟叹一声,其实今天他已然‘言过其实’了。他索性用一句话来结束了上午的课程。求仁而得仁,有何怨?……………………两人走出屋子,留下贾稚独身一人继续学习。“你这弟弟也怪可怜,小小年纪却要整日读书习字”在本该放风筝的年龄上挂满毛笔,真是有些可怜啊。贾冰心闻言,眉目中闪过伤感,“谁让我们生在贾家,既然要享受这倒悬天上别人难以拥有的地位,必然要放弃一些东西。”
陈庶颔首,没有再多加评论。忽然身后有带着歉意的温醇嗓音传来,“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过失,让小陈先生见笑了。”
陈庶心中凛然,他竟然在对方说话的前一瞬才堪堪发现迹象。此人绝对是破尘境界!陈庶暗自警惕,神色却从容,“陈庶见过贾大人。”
来人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穿一件翔云棕黄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登着青缎红底小朝靴。腰间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这般华贵装束,如果陈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那真是太愚蠢了。许是多年浸淫诗书养成的气质,虽然身着华服,贾骖释却更像一名书生。他面容温和,“这几日麻烦小陈先生了,我听冰心说我那跳脱的孩儿在你的管教下最近颇喜读书,让我这做父亲的很是欣慰。”
陈庶回头看了眼书房方向,眼带笑意,“贾稚虽性子活泼,但却知晓轻重,我不过是个引路人罢了。况且食君俸禄,忧君之事,这是陈某的分内事务。”
见陈庶回答的落落大方,贾骖释满意点头,他转身对贾冰心说道,“你去陪会稚儿,我陪小陈先生走走。”
虽然心有疑惑,但贾冰心仍是乖巧点头。待她走远后,贾骖释忽地迈步朝风则湖走去。陈庶不解,只得跟上。陈庶亦步亦趋跟着贾骖释,哪怕摸不准对方的心思,但并不妨碍陈庶打量这倒悬天的大人物。贾骖释并不高大,身高七尺,与陈庶相差仿佛,若是非要说出一个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便是贾骖释很自信从容,这一点哪怕观察他的背影都能看的出来。他行走在湖畔石板小径上,有夏莺飞过注意到他,忽地停下,绕着他徐徐低飞,再有两蝉相斗,在他走过后便相安无事。有一树叶从枝头落下,贾骖释伸手扶住,似有感伤,将其向后抛来。陈庶正啧啧称奇,见那叶子愈发靠近,不知何故,他心中猛然一悸。危险!没有任何遗憾,陈庶几乎是瞬间进入到魂炼二阶,加上气血后期的爆发之力,一掌朝那树叶用力击出!一声轰鸣在湖边炸响,在陈庶的感知中,自己拳头碰到的根本不是一片软绵绵的树叶,而是一座大山!他嘴角溢血,神色阴沉,“贾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如此,”让陈庶意外的是贾骖释手上有一团黑色火焰冒出,似正在灼烧他的皮肤。贾骖释冷哼一声,全身灵力涌动,手掌之中有又一团新的青色火焰生成,两种不同的火焰相互抵抗,那不知名的黑色火焰最终被吞噬消失。“说出你背后的人吧,是莫胖子还是庞老鬼?他们两人倒是聪明,居然会安排你这么个外来者进入我贾府。”
陈庶知晓对方误会了什么,可毫无根据就出手伤人,光是这点就让他对贾骖释的印象变得极差。他冷笑一声,“真是好大的脾气,如此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原来贾街主竟是这样的人。”
贾骖释神色冷漠道,“你以为我毫无根据?且不说你隐藏实力的事情,光是已经被人招揽却又入我贾府便是大罪一桩。”
“你的境界分明是气血后期,还有血脉在身。我贾某人虽然自幼一直生活在倒悬天,却也知道以你不过十四五的年龄有这般实力,必然是外面某个家族的杰出子弟,又怎么会不提任何要求,只甘愿做个小小教习先生!”
这已经不是陈庶第一次被误会有血脉,但他还是有疑惑,血脉……到底是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他擦去嘴角血液,对上贾骖释的视线,毫不退缩,“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希望的,如果贾大人真的这般怀疑我,我可以马上离开贾府。”
贾骖释闻言反而变得踟躇,他亦是拿不稳陈庶的根脚,毕竟之前所言都是他自己的猜测,没有真正的证据。他沉默甩袖,冷哼一声,“罢了,我贾骖释也不是那般小气之人,不过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先前你与稚儿所述之理我也听到了,我且问你,若你是那秀才,你当如何决断?”
陈庶一怔,没想到对方的问题居然是这个。他沉默一会,“第一种情况下我会救,第二种情况下我不救。”
贾骖释眼中有寒光炸起,厉声喝道,“既然如此,你何以教我儿,岂非愚人!”
陈庶坦然相对,“我非书生,书中道理教我辨明是非,却非我处世之道。再说,贾稚尙幼,只需教其前者,立身为人才是重点。书中所示,不以经验范之,大而无当;用书之智,全在人心,不在书内,而在书外。”
陈庶的话虽然客气,但实则近乎诘问,你贾骖释的儿子将来注定要继承这贾家,他真正要成为怎么样的人,那是你贾骖释的事情。现在的陈庶,教他如何明晰对错是非就够了,难道还真要教他如我这般现实?那你作为父亲的“经验”何用?陈庶平静地看着贾骖释,对方神色变换,陈庶的内心亦是跟着紧张。如果真的惹恼了对方,天知道他会不会在这里杀了他,虽然陆红衣说过六街主只能对他出手一次,可万一他们不管这规矩呢?那陈庶不是死了也白死?良久之后,贾骖释叹气道,“你说的对,我对他的期望应该由我这做父亲的承担。”
陈庶总算把心放了下来,看来这关是过了。贾骖释从袖口里丢出两个小瓶子,“白色那瓶是疗伤药,红色是用暄果制成的丹药,对你修炼有些裨益。”
“你要我做什么?”
陈庶马上会意对方一定另有所图,否则光是疗伤药就足够了,绝不会有第二瓶丹药。“我要你成为我贾家的客卿,在半年后的大比之日上尽量争取好的名次。”
陈庶暗自思量对方话语内包含的信息与利弊,沉吟不语。贾骖释继续道,“你可以放心,我贾家绝不会有其他的束缚,说是客卿但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要求,只不过是让我贾家在你大比之日的名次上加道联系罢了。”
若是换个真是只有十四五岁的年轻人来说,光是听到只有好处没有限制的条件怕是早就答应了,但陈庶不会。“我要知道原因与更多的内幕。”
贾骖释忍不住感慨道,“你不过舞勺之年,行事却比许多成年男子还要老练,真不知你家大人是怎么培养你的。”
舞勺之年,意为成年之前的一段年龄,这个世界十六岁成年。陈庶一笑置之,少说少错。贾骖释也不介意,道出内幕道:“这次大比非同寻常,事关九年之期的天主换届,那将会由榜首的支持势力获得,而之后的五名将会依次获得不同的倒悬天田地与修行资源,也就是说。”
他顿了一下,神色严肃,“此次大比既是你们的机缘之战,亦是倒悬天的势力洗牌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