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宁站在不远处瞧了一会儿,一个人逆着光朝她走了过来。即便瞧不清对方的脸,毓宁也知道那是傅霆弦。看到对方的靠近毓宁本来想笑一笑来着,可是或许是因为傅霆弦来的太快的缘故,她的笑容还没有提起来,就变成了一个有些可笑的哭脸。“你没事吧?”
傅霆弦有些关切的话语和急切的动作,更是让毓宁鼻头一酸,她摇了摇头,眼泪又很敬业的掉下来。毓宁其实不想哭来着,演戏的话方才在众人面前演的那一场就已经足够体现她的悲伤了,但是现在只是因为傅霆弦的一句关心,她居然又狼狈的想要哭出来。“若是有一天我死了,那些人会不会也是这样?无关痛痒的掉几滴虚伪的眼泪,然后很快便又饮酒做了,热热闹闹快快活活的说笑起来,好像一个人的死,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毓宁没有忍住,还是问出了这个有些残忍的问题,当然这个残忍是对她自己来说。傅霆弦却皱起了眉头,双手扶住毓宁的肩膀,用一种既严肃又郑重的表情看着她。“别人怎么想,我管不到,我也不会管。他们是饮酒作乐还是掉几滴虚假的眼泪我都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有你,倘若你有事……不,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像是将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情绪释放出了一个缺口,傅霆弦看着毓宁的表情就像是看一个极为珍视的宝物。毓宁愣了一下,方才还来不及消化的悲伤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因为无论怎么听傅霆弦刚才说的话都有些太过于……太过于容易让人误会了。傅霆弦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慌乱,收敛了神情,克制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总而言之,你不必担心别人的态度,相信我,倘若你有事的话,那些平日里与你交好的人,绝对会无比伤心的。”
毓宁权当是自己,懂了这个道理,胡乱的点了点头,两人这才一前一后的朝着人群走去。毓宁全程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面,脑袋里反反复复的闪过,都是傅霆弦那张诚恳无比的脸。倘若不是无数次警告自己不可多想,毓宁几乎都要以为,刚才那句话是一场不经意间的告白了。傅霆弦喜欢自己?仅仅是想一想,毓宁都打了个哆嗦,这根本就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这个世上最不可能喜欢上自己的就是傅霆弦了吧。或许傅霆弦只是把自己当成朋友,毕竟在她口中辛扶夷也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没错!这样一想,毓宁又安心了起来,在傅霆弦身边落了座。毓宁的出现让其他人都略微停了停,这样大好的日子谁也不想浪费,为了一个先帝妃子的死。月太后问的敷衍,毓宁大哥也敷衍,大家似乎都很想赶紧把这件事情越过去,然后进入今天的正题。皇家的年夜饭自然比其他平常百姓要豪华的多,一桌子的菜几乎看得毓宁眼花缭乱。化悲愤为食欲,毓宁吃了个痛快,当然有一方面是想着,若是以后离开王府,离开傅霆弦身边,怕是很难再吃到这样奢侈美味的东西。接下来便是各方说一些祝词和吉祥话,各国使臣纷纷上前献出带来的珍宝,辛扶夷自然是吸引所有人目光的那一个,她献上的是一株价值连城的灵芝。说实话毓宁看的也有点眼馋,这样的好东西确实是只存在于小说和电视剧里的,现实世界中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就在毓宁眼馋的时候,陆殊忽然过来,他们这周敬了杯酒,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傅霆弦身边和他聊起天来。一个短暂的眼神对视,毓宁便知道自己到了该退场的时候了。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憔悴一些,伸手拉了拉傅霆弦的衣服。“王爷,我身子疲乏的很,能不能先走一步,回王府早些休息?”
傅霆弦面露担忧:“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毓宁差点因为惊吓而暴露,努力做出了哀伤的表情:“不用麻烦,王爷今日怎么总是说这样不合规矩的话,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无论如何你都一定要在的。王爷放心,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刚才哭的有点累了。这里太吵,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傅霆弦犹豫了片刻,吩咐冷月好好照顾毓宁,这才让人安排买车把他们送回王府。对于毓宁的突然离席,有人诧异,有人惊讶,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质疑,就连月太后也只能默默看着,把手里的手帕绞成一团。傅霆弦看着毓宁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一旁的陆殊则是举着酒杯,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在傅霆弦转身,他便立刻笑脸相迎。“来,今天可是除夕夜,你可没有借口再夺我的酒了,今日咱们一定要喝个不醉不归!”
……毓宁很紧张,紧张到感觉自己的胃都在抽搐的那种,从小到大她从来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情,现在是头一遭。不过也是,以前毓宁连男人都没碰过,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以前没干过的事情,现在也通通不稀奇了。毓宁回了房间,要在冷月的伺候下安睡,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借故观察过,王府的下人有的回家过年,有的则是留在府中,大都聚在一块儿,喝酒赌钱。毕竟是新年夜,就连一向规矩森严的摄政王府此时此刻看起来也是和和乐乐的样子。门口点着一盏灯笼,直到明日天明才会吹灭。傅霆弦现在在王府,冷风冷雪自然会守着他;冷花则是不掺合这些,早早睡下了,大门紧闭;唯独一个冷月一直守在毓宁身边,这个时候实在有些碍事。毓宁便借故说自己睡不着,泡了一壶安神的茶,在里头放了一些安眠药。这和行走江湖使的蒙汗药可不同,若是蒙汗药的话,以冷月的身手随便一闻都能闻出来不对劲,但是毓宁却说自己泡的是安神茶,里头的安眠药更是恰如其分,不争不抢。冷月自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毓宁假装休息,静静的等着药效发作。此等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