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一看那纸袋就猜到是什么，打开一看，惊了一跳，“这么多啊？”

“不多，还不够两万，琳琳虽然工作上去了，可是大城市开销也不少，她又自己租房，一个月省不了多少钱，也就这么点了，让我带来给你先用着。”

“都给了我，她有用的吗？”

“有呢！她一个女孩子，也花不了多少钱，您就别操心她了，有我们这些朋友在，她饿不到的。”

“她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能遇到你们这么好的朋友，可是她怎么不给我打，让你这么远给我带呢？多麻烦你啊！”

“这虽说不多，但也不少，她说这附近取钱不方便，就让我带现金过来了。”

宁兮把牛皮纸袋封好，又从包里取出一个塑料袋装上，“李婶，这钱你要收好，买点儿好吃的，别舍不得，都用自己身上，好吗？”

“哎哟，我这……”李婶忽然间就红了眼眶，抬手去抹眼泪，忍不住说出了心声，“她两年没回来，只是定时给我打钱，电话也越来越少，我还以为她去了大城市就不要我这个乡下的妈了，这会儿听你这么说，我……”话没说完，人已抽噎着哭了起来。宁兮咬着嘴唇，拍着她的背，尽量让自己声音保持正常，“李婶，你快回去把钱放好吧，带在外面不安全，我就先过去找他们了。”

李婶捂着嘴连连点头，泣不成声。宁兮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就瞧见秦沣站在不远处的田边道路，提着那袋她买来的东西，一手插在裤兜里注视着她的方向。和李婶道了别，宁兮跟着秦沣回到车里。见秦沣发动引擎，她忍不住劝道：“休息会儿吧，老大，你已经赶了一夜的路了，这会儿还要连续开车回，不安全。”

秦沣打转着方向盘，“先回镇上吃点东西。”

不仅安排了餐食，还预定了酒店，虽然标准是低了些，环境也差了些，好在可以填饱肚子，躺下休息，宁兮已是万分感激了。这里的气温比遥城高，到了下午更加明显，她开了空调吹了会儿，适才想起手机充电的事情，又专程去前台要了个充电器。充上电，她就躺床上稀里糊涂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世界地动山摇起来，晃得她想要逃离，偏偏睁不开眼，隐约感觉到有人碰了碰她的额头，有声音在交谈。震动的世界渐渐平静下来，变成灰蒙蒙白茫茫的一片，世界像是空无的，寸草不生的地上全是废墟，恍如一个世纪那么长，缝隙里长出了嫩芽，生命力倔强地往天空生长。“看她这样，今天是走不了了，你先回去，把这份录音交给赵警官。”

医院外面，秦沣把录音笔交给旁边的人，车钥匙也递了过去。“沣少，后天官司就一审开庭了，不如您回去，我留下照顾宁小姐。”

“照我的话去做。”

秦沣不多言，转身就回了医院。……二十四小时零一秒、两秒、三秒……顾廷渊看着墙上的时钟，秒针一格一格转动，空大的办公室格外安静，几乎能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桌上内线响起，几声过后，顾廷渊按下接听键，一个温柔女声传进来，“顾总，有个姓林的姑娘没有预约，但坚持要见你。”

“带她上来。”

“是，顾总。”

挂了线，前台小姐挂上客气的笑容，“林小姐，您随我来。”

林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跟进了电梯，虽仍是一肚子的火，可跟这些人她也懒得计较宣泄，反而显得自己很没品。电梯叮声打开，换了秘书带林飘进到办公室，待咖啡端上，秘书退下，林飘忍不住着急地问：“帅哥，我一直联系不上兮兮，这才来找你的，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顾廷渊把玩着手机，不温不火地说道：“我以为她会跟你联系。”

“难道你也不知道她去哪儿吗？”

顾廷渊摇头，薄唇微微弯着，似笑非笑。林飘看不懂他的表情，在她印象中，宁兮的这个老公高深莫测，是不能揣测的那一类，他看似温文儒雅，却给人一种实则冷酷无情的错觉。默了两秒，林飘鼓起勇气说出她的大胆猜测，“之前她也像这样消失过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我担心她是不是也和上次那样，所以……”闻言，顾廷渊缓缓靠进椅背，深邃眼底透出丝丝兴趣，眼前的姑娘和宁兮是闺蜜，在那一段没有他的时间里，是她陪着宁兮走过来的。忽然间，脑海里浮现那晚宁兮喝醉流泪哀求的画面，他淡然开口：“你有什么尽管直说，无需太多顾忌。”

林飘咬唇，来之前她早已天人交战了许多回，一面担心说出后宁兮知道要跟她翻脸，另一面又不愿看到那个傻姑娘看不清现实，与真正的幸福擦肩，最终下定了决心找过来，本以为早已做好心理建设，然话到嘴边还是忍不住迟疑了。“林小姐。”

顾廷渊看得出她的左右为难，身子前顷，彬彬有礼地说道，“宁兮是个心思简单的姑娘，有时一根筋，认准了什么一股劲儿冲到底，虽说她也因此才事事都表现得如此优秀，可有些事，尤其感情，是需要人点拨的。”

林飘听他说这话，怔了一瞬，脑筋转了转才听明白了几分，“你都知道了？”

顾廷渊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闲适神态。林飘叹口气，“怎么说呢，兮兮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死心眼。她之前谈过男朋友，据我所知，也是唯一一个，虽说关系建立的时间不长，可很早就认识了，所以……感情比较深。”

顿了顿，忽然之间林飘不知该如何把那事儿说明白，她发现跟这样的男人说话实在是一件极其消耗脑细胞的事儿，他说的话她不能轻易听懂，她要说话得费心措辞，一时想起宁兮要面对这样的男人，有些同情起她来。顾廷渊不再说话，手机放在一旁，双手交握地看着她，显然是等她继续交代。林飘想了想，甚至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模样很是苦恼，“大一下学期，那个男的为了出国深造跟她分手了，她断了所有联系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后看起来一切正常，可我们都觉得她变了个人，具体哪里变又说不上来。”

林飘又顿住了，皱着眉咬咬牙，“帅哥，我得先声明一下，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挑拨离间或者有不好的企图，我是真心希望你和兮兮白头到老的，但是那姑娘聪明是聪明，就是死心眼，也许是那段初恋投入太多，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这方面也就比较迟钝。”

“或者说她天真比较准确，从我认识她开始，她就是一心扑在学习上，要把每件事都做到最优，包括爱情。”

林飘捏了捏手指，“她也才二十一，女孩子嘛，总是有幻想的，所以……”铺垫了这么多，林飘拧起了眉头，“帅哥，恕我直言，你们的婚姻是没有感情基础的，这对于你这样成熟成功的男人而言，正如你们谈一桩收购案那样例行公事，可对于兮兮这个年纪的姑娘，嗯……怎么说，肯定还是不一样的。”

“嗯。”

顾廷渊淡然应了一声，似乎表示赞同。“帅哥，我说了这么多，是希望你能理解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的心思，所以如果她消失是因为对爱情的憧憬，你也不要责怪她。”

终于说出了重点，林飘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可放松不过三秒，她又紧张起来。偌大的办公室安静得不像话，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默不作声，光线被挡在他身后，他的神情看不清楚，却能感受到他气场里的阴郁。林飘感觉到了不安，伸手去端咖啡，手却不受控制地隐隐发抖。她好像做错了什么是吗？“林小姐。”

“诶。”

男人温冷的嗓音如刺般扎得林飘一哆嗦，刚碰到咖啡杯的手立时收了回来。“你说这些的意思是那个男的回来了吗？”

林飘垂下眼去，也不知是被这男人喊了一声名字还是什么，她所有勇气都没了，“那个……回没回来我不敢肯定，只是我的推测，按照时间来说，他是该回来了。”

“他和宁兮联系了？”

林飘连连摆手，“我不确定，他应该……”话没说出，一记眼神递过来，森冷森冷的，刺骨的寒凉之意随之而来，吓得林飘一个没忍住就把知道的所有和盘托出了。等她从盛全大楼出来，傍晚的风吹在脸上将她吹醒，她才后知后觉已将能说不能说的全说了，一时间后悔得直给自己耳刮子。拍过两下后，又拿出手机，给宁兮发去消息，尽管她仍是联系不上，也有必要提前报备，否则不知她会如何责怪。林飘埋头发消息，没有注意到迎面一个打电话的男人大步流星走过来，她的胳膊被撞了一下，手机没握住，掉在了地上，“咚”一声摔得很是扎实。男人似是没有知觉，讲着电话继续往前去。林飘捡起手机，瞧见屏幕生出一道裂痕，转身只见男人高大的背影，他已走到大楼旋转门处，玻璃映出他的模样。眸光一震，顿了两秒，她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叫道：“你赔我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