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出来时，夜幕已降临。谢绝了赵力的相送，宁兮打车回宁家，途中，她给顾廷渊打电话，回应她的是一个冰冷的女声，机械地告诉她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从联系人里找到夏镔，宁兮紧接着拨过去，这一次拨通了。可接电话的却是个女声，对方像是知道是她打的，语气那样不客气。“如果你是真心为三少好，就不要让她为了你的事一再奔波。”
是叶芸，她一张口，宁兮就听出来了。“他现在在哪儿？”
宁兮也不客气地回她。“他在飞机上，一小时后大概就能抵达遥城机场了。”
“我知道了，谢谢。”
言罢，宁兮就要挂电话，却被叶芸叫住了。“宁小姐，或者我尊称你一声顾太太。”
她的语气冰冷，“你一辈子顺风顺水，不知道走出逆境有多难，这不怪你，可只要你心里有三少的一点分量，你就该时时刻刻为他着想，而不是要他为你奔波，丢着拼搏近十年换来的局面不管。”
“他丢着什么局面不管了？”
“……”叶芸被问住，哽了片刻，僵硬地说道，“好几个重要的饭局！为了你，他吃到一半就离场，你知不知道这样是对对方的极度不尊重？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影响甲乙双方的合作？”
“所以呢？”
“所以请你安分一些，不要给三少添麻烦！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终于回到了北城，凭一己之力在北城扎稳了脚跟，你这样给他找麻烦，他迟早要被对手打败！”
“你说的对手是他父家的人吗？”
“既然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既然我都知道，那你说他会知道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三少是何等聪明的人，你都知道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既然如此，你还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他那么聪明，难道不会未雨绸缪吗？倒是你，助理就该守助理的本分，做好他安排的事情就好，而不是想方设法到我面前来耍威风！”
“你还把不把三少当丈夫的？”
“你知道他是我的丈夫，那就自觉一些，和他保持好上下级的关系，不要越轨，也不要来找我麻烦，万一哪天我不高兴了，把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告诉他，你说他会怎么处置你？”
“你！”
“叶小姐。”
宁兮礼貌地称呼她，语气却并非如此，“你或许是一个得力的助理，却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你自以为能破坏我们关系的那些小伎俩，不过是给自己埋下的定时炸弹，还把开关交到了我手里，一旦我不开心，按了下去，你就只能等着被炸毁。”
“你威胁我？”
叶芸的声音发起抖来。宁兮气定神闲地说：“这不是威胁，这是提醒，提醒你看清现状，认清自我。”
“宁兮！”
“注意你的措辞和态度！”
宁兮拔高声音提醒她，“有一点你没说对，我就算再怎么顺风顺水，也不会任人拿捏，唯一一次提醒你，以后你再惹我，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说罢，她就挂了电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把因叶芸而产生的所有愤怒吐出来。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宁家别墅区。宁兮付了钱下车，步行至家门口，瞧见院子里停了一辆轿跑，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待她进了屋，瞧见了家里的客人，才想起曾经跟着秦沣跑官司的时候坐过那辆车。秦沣会出现在宁家，着实出乎意料。宁兮会在这时候回家，也让人匪夷所思。好在晚餐结束，宁承远正要送秦沣，一来一走，省去了面对的尴尬。可出于礼貌，宁兮还是朝他露出礼貌的微笑，没了称呼，只因她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秦沣也只是礼貌地回应，由着宁承远送出门，驾了车离去。宁兮没吃饭，让家佣端了碗饭来，就着桌上还很丰盛的饭菜吃起来。宁承远回到餐厅时，她吃了几口。“兮兮啊，秦沣把成源的股份都转给你了，这事儿怎么也不跟爸爸说一说？”
宁承远在她旁边坐下，点了根烟。宁兮皱了皱眉，“爸，能不能把烟灭了？”
宁承远吸了两口，这才把烟灭了，“那你能不能告诉爸，你和秦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把股权转给你，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宁兮扒着饭，囫囵地回道：“我还饿着呢，一会儿说成吗？”
宁承远却不依她，坐直了腰追问：“你和顾廷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是因为秦沣吗？我看这个秦沣对你挺有好感，提起你时，他的态度明显不同了。”
宁兮埋头吃饭，不作回应。接下来，宁承远语出惊人道：“兮兮，如果和顾廷渊处得不愉快，要离婚就离吧，秦沣挺好的，丰禾集团比盛全差不到哪儿去，重要的是秦沣对你有心！”
宁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又或者宁承远是喝多了酒在胡说，可她看他眼神非但不浑浊，还能清晰，谈话间也没有浓重的酒气，分明是清醒不过的状态。清醒着，却说出这样的话？“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咽下口中的饭菜，宁兮摆下碗筷问。宁承远笑着点头，“秦沣还得开车回去，今晚没喝酒。”
“既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说吗？”
“当然是为了你啊！”
宁承远没有半分犹豫地说，“你和顾廷渊是联姻，没有感情基础，如今这个年代，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怎么会幸福？如今秦沣对你有心，看得出来是很中意你的，你如果和他在一起，会比现在开心。”
宁兮笑了，“爸，你怎么知道我和顾廷渊在一起就不开心了？”
“开不开心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只说我看到的。”
宁承远嗤了一声，神色净是不满，“别的不说，你大哥那件事，他前头答应着会帮忙，转身就不许律师接这个官司。之前我不知道，如今才知道原来是他在背后要求的！”
“他这样，哪里把我们当作一家人？”
说起宁铮的事情，宁承远一肚子火，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结果被弄进了监狱，逼得他不得不弃卒保车，公开和宁铮断绝了父子关系。“兮兮，顾廷渊这个人，城府深不可测！他可不止是盛全的当家人这么简单！擎万，记得吗？仅凭一己之力就建成了溪地公园童话世界的那个海外公司，就是顾廷渊的！”
说到这个，宁承远就忧心忡忡，他还是小瞧了莫家这位被逐出门的三少了，八年时间，他居然能把一家海外公司发展成跨国集团，如高楼掘地而起般，竟是神速地发展。要不是他在北城的分部建成，引起了关注，只怕就连莫家都没有注意到他，都以为他别无去处，只能守着顾家的盛全。谁让顾家的嫡亲太子爷不务正业呢？如今想来，恐怕救连嫡亲太子爷不务正业都是一个分散注意力的幌子，为的是替顾廷渊打掩护，让他能在盛全的庇护之下，全力发展自己的事业。虽然顾廷渊从未提及过个人事业，可几番接触下来，尤其是他要回北城的决定，无形之中透露了许多线索给宁兮，让她知道，他终日繁忙，并非只是为了盛全。所以听到宁承远点出他与擎万之间的关系时，惊讶也只是转瞬即逝的。“你早就知道了？”
不见宁兮吃惊，宁承远问道。宁兮摇了摇头，“也就是最近才有所耳闻。”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宁承远突然愤怒，怒火来得莫名其妙。宁兮皱起眉，“爸，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没有和你、和我妈联系过了，你难道就不好奇我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跟你们联系了吗？”
“你已经是成源的合伙人了，一边有顾廷渊这个法律上的丈夫，一边还有秦沣这样的追求者，忙起来不跟我们联系有什么奇怪？女儿大了，做父母的不能一直把她拴在身边。”
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细听之下都是漠不关心。宁兮心头发冷，低下头去，端起碗继续吃饭。空气忽然沉默，宁承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弥补似地说道：“兮兮，你自小就有主见，爸爸不想干预你的生活，怕你讨厌爸爸的自作主张。在爸爸的三个孩子中，就你最出色，你大哥就不说了，你三姐总是闯祸，让我操心，比不了你……”“所以这就是你对我不闻不问的理由吗？”
宁兮再度摆下碗筷，语气还算平和，可碗筷落下时发出的响亮碰撞声已泄露了什么。宁承远笑道：“爸爸怎么会对你不闻不问？”
“那你这几天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吗？”
“……”“我差一点死在鲨鱼肚子里，你知道吗？”
“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差点死在鲨鱼肚子里？”
宁兮冷哼，别开脸，不想让宁承远看到她眼底那些不争气的泪花。“兮兮，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承远握住她的胳膊，义正言辞，“是不是顾廷渊？是不是他对你不好？你别怕，告诉爸爸，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跟他离婚，爸爸支持你！爸爸会出全部的诉讼费，让你和他打离婚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