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还要多久？”

她抬起手，比了个数字。顾廷渊余光瞥间，不悦地皱起眉，“怎么还要三天？”

“一个周期得七天，你该庆幸，已经过半了。”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快被她这番话气笑了，“我们结婚这么久了，该办的事情一直没办，你还要我心怀感恩？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小坏蛋，得了便宜还卖乖！”

责备的话，却是满满的宠溺。宁兮当然听得出，冲他哼了一声，完成最后的护肤工序，爬进了被子里，打着哈欠道：“我要睡了，不跟你说了。”

顾廷渊也不同她做过多争辩，过去帮她掖了掖被子，“明天我们一起午餐，吃过饭后，我陪你去挑出席晚宴的衣服。”

“你忙，不用专门陪我的，我去找飘飘，刚好把她从你弟弟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后天我推不开，已经不能陪你去了，挑礼服的事情，怎么样都要陪你的。”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可惜时间不够，礼服还是量身定制的最好。”

宁兮心头淌过一阵暖流，“也不是特别重要的场合，如果不是我爸亲自打电话，又说了那么多，我原本也不打算去。”

“嗯，既然决定去了，就要好好装扮，我会安排人送你去。”

宁兮点点头，见他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不禁问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还在等一封邮件。怎么？我不在身边，你睡不着了？”

变脸似的，一本正经的淡漠脸瞬间就带上了坏笑。宁兮瞪起眼，哼了一声，翻个身，背对着他睡去。第二天中午，宁兮按照顾廷渊发来的定位，抵达吃饭地点。那是遥城的地标性建筑，高达六十八层的旋塔大厦，十年前由盛全独资建成。顶层三楼是360度全视角的旋转餐厅，名字很诗意，叫做“春之眼”，似乎寓意着在那里用餐，能够把最美好的画面尽收眼底。宁兮来过一次，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是屈指可数的宁承远带着她和白琳到外用餐的一次。由着服务员引进餐厅，放眼望去，顾廷渊坐在玻璃窗边，空旷的天地做背景，他一身手工西装，全神贯注地翻阅着菜单，认真的模样格外迷人。宁兮走过去，不到餐桌边，顾廷渊已抬眸看过来，见到果然是她，薄唇弯出深深的弧度，接着起身替她拉开座椅，待她入座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要吃点儿什么？”

他把菜单铺在她面前，让她自行选择。如此周到的服务，瞬间就让宁兮想起和他初次见面的时候。他提前到，先为她点了一杯柠檬水，直言不知她的喜好，猜测柠檬水应该是大众口味，至于究竟要喝什么，由她来选择。当然，他也有一定的研究和推荐，不至于让她独自面对菜单尴尬纠结。“你决定吧，这里是盛全的地盘，你肯定知道什么好吃。”

收起思绪，宁兮把菜单推回到他面前。于是顾廷渊就快速地点了菜。他一贯是个有研究有准备的人。越看他，宁兮的目光就越是赞赏，待他和服务员核对好菜单，她赶紧收起视线，转脸看着高塔下的世界，感叹：“这里视野真的太好了，可是为什么只有你跟我，这里的生意不应该是很好吗？”

“我们难得出来吃一餐饭，不想有其他人在场。”

“……”不想他竟有如此一面，宁兮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她的手刚落下去，顾廷渊就站起来，倾身到她面前。不知他要做什么，宁兮本能往后靠，谁知他只是抬手，为她捋了捋刚刚被她挠乱的头发，被她的反应都笑了，“你这小脑袋里一天装的是什么？”

宁兮辩解：“没、没什么。”

却忍不住暗暗腹诽，谁让他近来动不动就亲她，虽然这里被他清了场，可服务员也是人啊！“今天的妆化得不错。”

坐下后，他微笑着，用极其满意的语气说了这样一句。宁兮的脸却莫名红起来，垂下眼，端起水杯默默地喝。她一早起来就开始拾掇，这个妆花了她两个多小时才弄好，她已经化得够细致了，尽量不让他看出来，没想到他还是看出来了。没人说话，空气似乎也停止了流动。宁兮越是无措，顾廷渊眼中的笑意越浓。知道她面皮子薄，又是在外，顾廷渊便没再深究这一话题。午餐过后，顾廷渊便驱车带她去挑选生日晚宴的服装。宁兮以为会是到大牌店里挑选，没想到他的车子七拐八拐，拐到了一条僻静的道路，最终在一座青瓦的房子前停下。“这是哪儿？”

宁兮问。顾廷渊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告诉她，“这里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大师家里，我们去看看，他这儿有没有适合你的成衣。”

非物质文化遗产几个字一出来，宁兮就开始发懵了。不过是个生日晚宴，有必要穿得这么隆重吗？顾廷渊却似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我不能去，总不能让别人小瞧了你，进屋吧。”

“噢。”

跟着顾廷渊进了屋，迎面就见一个宽敞的院子，铺满一地的青石板，周围的院落都是木制的，古香古色的建筑，在这繁华的都市中，像是出世的桃源。“莫先生，您来了？”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迎出来，鼻梁上驾着老花镜，步履已有些蹒跚。“姜伯。”

顾廷渊同他打招呼，不忘侧身介绍，“这是我妻子，宁兮。”

“伯伯好。”

宁兮立刻上前，恭敬地问候。老者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细细地瞧了宁兮一番，他眯着眼，眼底的光不能看清，半晌过去，他咧开嘴笑着点头，“原来这位是莫太太啊，请进，请进。”

他说话的语气让人感觉怪怪的，宁兮瞄了一眼身旁的顾廷渊，见他淡然如常，便压下心底的疑问，跟着他们进屋。屋子里挂满了各色式样的服装，从古装到旗袍，再到现代化的晚礼服，以及中西结合的服装，应有尽有，一层层挂了满满一屋子。“我瞧着莫太太的身段，或许可以试试这个。”

老者带着他们走到一杆旗袍前，取出其中一条明黄色的裙子。经典的盘口领口，连肩袖，除了从腰间开始蔓延的荷花，再无更多装点。然而妙就秒在那些纯手工刺绣的荷花。起始于腰侧，沿着右侧高开叉的边缘，一直绣到了膝盖处，栩栩如生。就连绘画都很难画得如此细致，可这绣工何其了得，一针一线把荷花的质地都绣了出来。宁兮目不转睛地盯着看。顾廷渊却不悦地皱起了眉，问老者：“姜伯，还有别的吗？”

“有，可这个很合适，试试看，不行再换别的。”

“不要旗袍。”

顾廷渊声音有些冷硬别扭，“上身中式可以，下身不要这样的。”

宁兮一听，立时反驳，“可是这个很好看！”

她说的是刺绣，可顾廷渊却不这么认为，眸光暗了几分，对老者重复刚才的话，“换别的，不要这个。”

老者嘿嘿笑了两声，眼神了然地扫过顾廷渊阴沉的脸色，把衣服挂回去，又去别处取。“这个很好看，为什么不要？”

宁兮不解地问。顾廷渊不作声，跟上了老者的步伐。“这条呢？”

老者又挑出一条。是纯白色的纯手工蕾丝绣群，上身依旧是旗袍样式，腰部收紧，下身是自然散落的裙摆，然而后背镂空，露出大面积的背部。依旧是美得让人惊叹。一看宁兮的眼神，就知道她是很满意的。不等她发表，顾廷渊已冷声否决，“不好，看别的。”

这次老者不多问，挂回原位后，又去挑别的。宁兮疑惑地盯着顾廷渊，皱着眉，有些不满，还想要问他到底发什么神经，分明是很漂亮的裙子，他干什么都说不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老者已提着另外一条裙子过来，“这个可以了吧？”

是一条蕾丝加欧根纱质地的长裙。包裹得挺严实。顾廷渊接了过来，递给宁兮，“去试试。”

宁兮皱眉，这条裙子跟前两条比差了很多，他看不出来吗？“傻愣着干什么？快去试试！”

顾廷渊催促道，把裙子塞她手里。宁兮很想拒绝，可当着老者的面，总不能说不好看，便瞅了顾廷渊一眼，以做宣泄，最终还是提着裙子去更换了。磨磨蹭蹭地换好后，她又磨蹭地走出来。头低着，神情有些不情愿。老者推了推眼镜，笑道：“看似普通，穿上身就不普通了。”

“嗯。”

顾廷渊应了一声，目光始终不能从宁兮身上移开。而听到两人的对话后，宁兮才后知后觉地看向试衣镜，发现果真是应了老者那句话！这条裙子乍一看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可穿上后仙气十足，不似小公主，却也算得上是名媛淑女的着装。宁兮惊喜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这条了。”

顾廷渊对老者说道，“姜伯你给看看，哪里还需要稍作修改？”

老者笑了一笑，“我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刚进来的时候，我已经仔细丈量过莫太太的尺寸，给她挑的都是她穿上就能走的，若是要改，只怕你们一时半会儿拿不到。”

毕竟都是纯手工艺的，改动起来是极耗费时间的事情。宁兮对着镜子转了转身，旋即对顾廷渊道：“确实没必要改，这样就好了，跟量身定制的差不多。”

老者笑着竖起一个大拇指，“既然满意了，那你们把衣服带走就行，我先去忙了。”

随着老者的离开，宁兮也回到试衣间更换衣服。然而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跟进来一个顾廷渊。宁兮立时瞪起眼，抬手推他：“你出去！”

“后背的拉链你不好操作，我来帮你。”

顾廷渊风轻云淡地说着，伸手握住了她的腰，把她转过身去。动作迅速流利，不给宁兮半秒的反应。接着就逼仄的空间里响起“呲”的声音，那是拉链被他拉开了。宁兮急忙抱住身子，抗议地转过身，背贴上墙壁，浑身汗毛都警惕起来，“拉链拉开了，你出去吧！”

“嗯？”

顾廷渊微微蹙眉，像是质疑他所听到的话，“你这是在过河拆桥？”

“谁过河拆桥？我又没有让你帮我！”

“事实是我已经帮到你了。”

“可是，不是我让你唔……”话没说完，就被硬逼回了肚里。这个人，这个人！宁兮气得直瞪眼，想要抬手去推，可才松开的一秒，挂在肩头的裙子就要滑落，身前风光不保，她又赶紧护住。并不是刻意扭捏，毕竟这几日，虽有大姨妈护身，可也没逃脱被他上下其手，乱摸一通的命运。只是当下的处境，她实在担心，万一顾廷渊不顾场合地做出些什么来，叫别人看了笑话。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任何能刺激到这个男人的事情发生。如此一来，宁兮就被顾廷渊逮住吻了个餍足。若不是有旁人在，她穿着礼服出来时，他早就上前将她揽在怀里吻个够了。“回到北城，我们再办一次婚礼，到时候让姜伯给你真正量身定制一身礼服，好吗？”

他捧着她的脸，在她唇边呢喃。宁兮脸颊通红，眼中水波微漾，稳住有些急促的气息，道：“我们已经举办过婚礼了，就不用再来一次了吧？”

“需要的。上一次太仓促简单，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已婚的事实，婚礼不就是昭告世界彼此相许的仪式吗？再举办一次，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他的唇贴在她唇角，每说一个字就会轻轻触碰到她的皮肤，如一根羽毛在心底骚动一般，挠得人心痒难安，想要捉住让其停止，却又捉不住。那就听之任之罢！宁兮抿起唇也止不住高扬两端的唇角，这一刻忘了要护住礼服不让其掉下，张开了双臂抱住他，闭上眼依偎在了他的怀里。他的手覆在她脑后，顺着柔软的发丝轻轻摩挲，下巴搁置在她头顶，长睫低垂，却无法将眼底的眷恋全然遮住。……翌日，宁珈的生日宴如期举行。因为无法陪同前往，顾廷渊下午做了安排，抽出两小时回来送宁兮。出门前，宁兮抱着他的胳膊摇啊摇，是耍赖还是撒娇，是任性还是谈恋，理智知道不该，却还是由着感情怂恿去做了。“你真的不跟我去吗？露个脸也可以的啊！跟我去露个脸吧，好不好？”

顾廷渊任由她缠着他闹，近来他们之间感情急速升温，这个姑娘不耍孩子气，也不莫名其妙地藏着掖着，偶尔耍个横，撒个娇，倒是让他无比受用。只差一秒，他就要答应，幸而理智没被她晃没了，便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举止满是宠溺，“我一会儿还得走，晚上的饭局确实推不开，不过我答应你，会今早结束，去接你。”

“哼！”

她小哼一声，撒开手，“你不跟我去，那要是有别的小哥哥来找我，你可别后悔！”

话方出口，只见顾廷渊瞬间沉了脸，眼底如结了一层冰，那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坠冰窟。“好啦，我随口胡说的！”

宁兮立刻改口，这个男人轻易就能不怒自威，叫她乖乖妥协，“要是有谁敢来跟我搭话，我保证，绝不说超过三句，毕竟该有的礼貌得有，总得给点回应，不是吗？”

她举着手，起誓保证。那认真又俏皮的模样让他心头一软，目光柔和下来，捏住她的手指，握在掌心，轻声叮嘱：“别的我不担心，只交代你一件事，我不在，你要凡事留心，知道吗？”

她乖巧地点头，抱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只要是不怀好意的人，我一定不会让他在我身边待超过三秒！况且，这是我们宁家的主场，宾客会识趣的。”

顾廷渊轻抚着她的背，道：“不管别人是否识趣，你多留心就好。”

“知道啦！”

她满口答应，环在他腰上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她大概是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爱到对他极其眷恋，不吝惜主动的拥抱。沉浸在顾廷渊温暖怀抱里，宁兮不曾看见他眼底的那一抹暗沉。在她由着顾廷渊安排的人送去宴会后，顾廷渊立刻摸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今晚宁珈的生日宴，你替我去，别的不用做，盯好宁兮，不要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路上，宁兮给白琳打电话，连续打了三个，都是无人接听，她便打到宁承远那里，开门见山地问：“爸，我妈呢？怎么打她电话没人接啊？”

宁承远笑道：“你妈还在忙，手机在充电，你找她什么事儿？跟我说，我告诉她。”

“没什么，我就是打个电话给她。”

“一会儿就能见到了，兮兮，你来着了吧？”

“在路上了。”

“那好，一会儿我让人在入口处接你。”

“不用了，爸，你告诉我是要先去哪个房间，我自己去。”

“不行，今晚爸要隆重介绍我们这一家人，当然得从一开始就认真对待每一个细节。”

“那好吧，我大概还有半小时到。”

“行，那就半小时后见。”

挂了电话，宁承远深深地抽了一口烟，如同等候猎物落网的猎人，拿出极大的耐性，缓缓地把烟雾一点点吐在了玻璃窗上。后方宁珈刚进屋，就看见了这一幕。“干什么非要宁兮来？还得巴结她！我根本就不想在我生日宴上见到她！”

宁珈愤愤地说，坐进了酒店套房的床上。大床何其柔软，她纤细的身体重量不大，也沉下一大截去。作为晚宴的主角，宁珈今天一改平日庞克的风格，一袭正主红色的公主裙，红色高跟鞋，脖子上挂着一串晶莹的珍珠项链，低调优雅，头发也洗去了彩色，短发更显她的乖巧。宁承远打量着这个女儿，想起宁兮的模样，扯动嘴角，道：“如果你能像她一样，我也不必要费尽心思去哄她！”

“我像她？凭什么要我像她？”

宁珈极不乐意，坐直了腰反驳。“就凭她能同时引来盛全和丰禾，而你除了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什么都帮不到我！”